“施教授、教授,你慢点吃,喝点、喝点!”岑济一脸谄媚地凑到施华轩跟前,又是递酒杯又是拉菜碟的。
“抽烟?抽烟吗?”一盒海鸥香烟扒拉出来,冯家贵自不必说,笑嘻嘻地接过,没想到这施家两兄弟还都是老烟枪。
“哟,还是带过滤嘴的!”冯家贵欣喜地点上,猛吸一口来了个大回龙:“这不是宏文最爱抽的吗?”
施华亭一听这名字,浑身一哆嗦,差点把划着的火柴给掉桌上。
岑济心说难怪,这烟盒子看着不起眼,竟然要我四毛,原来还有这个缘故。
不过此时岑济早就不把这几毛钱的香烟放在心里,他的心里正在盘算另一件事。
要是这事办成了,别说四毛的海鸥,就是金叶、红塔山、云烟,自己怎么也得买个十条八条的助助兴。
“教授,您那实验室主要都化验些什么呀?”岑济小心翼翼地的陪着笑脸。
施华轩一甩头,几片头皮屑顺势飘到岑济鼻子跟前:“主要是无机物、部分有机物,活体不检!”
岑济听了一脸懵逼,只好耐着性子继续问:“那有些调料,比如说糖精呐、味精呐、十三香呐、五香粉呐能不能检验呀!”
“岑校长,你这是要开食品厂吗?”冯家贵在一旁打趣,顺便把手表还了回来。
施华轩用手扶了扶眼镜:“只要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基本上都能化验出成分来!”
岑济一拍大腿:“那真是太好了!”
玛德!瓜子配方有救啦!
今年以来,瓜子销量暴增,可受限于原材料,也就是岑济带来的那些海克斯香精,量就那么多,用完可就没有了。
因此跃进大队在生产上一直不敢放开手脚,这也让瓜子厂的规模无法进一步扩大。
要是能解决这香精生产问题,那跃进大队就可以大批量对外供货,一举攻破各地瓜子市场,到时候大队就能躺着挣钱。
想到这里,岑济强压住内心的激动,面上风轻云淡,伸手给施华轩倒起酒来:“教授,我有一个朋友……”
在施华亭家里呆到三点多,可谓是宾主尽欢,施华亭得了岑济的允诺,四只海鸥手表下个月初八双手奉上。
施华轩为实验室拉了一批投资,岑济做主,愿意为他们实验室捐资购买一批器材。
当然这钱是岑济个人掏腰包,反正账上躺着也是躺着,不如让它发挥作用。
施华亭把岑济送上了公共汽车,两人约定好一只表五百块,时间一到,岑济拍电报过来,施华亭自己去江城取。
一路上岑济很是高兴,等回了招待所才倦意上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才发现天已经擦黑,心里暗叫不好:饭点又误了!
从床上一弹起来,发现葛欣这老头子也在呼呼大睡,房间里满是酒气,不知道是岑济身上的还是葛欣身上的。
上前推了推葛欣,打算叫上他一道出去觅食,可老头还在晕乎,嘴里嘟囔了几句,翻了个身继续睡。
岑济无奈,只得抓起帽子往头上一扣,出门干饭去了。
几日下来,岑济对这招待所周边各处摊点也是门清。
虽说省城的小商业氛围没有江城浓厚,但一些馄饨摊、烧饼担子还是有的,大部分都聚集在之前去过的小广场那里。
“奇了怪了,今天都回家过节去了吗?”岑济手里攥着票子,一路走来都没见到营业的摊子。
天色已经越来越黑,肚子叫得着实响亮,岑济也顾不得许多,径直往僻静处寻觅。
刚走近那片小广场时,竟隐约听到一阵如泣如诉的哭声。
眼下天上星光暗淡,月亮不见踪影,四处都是一丈来高的雪松,如同鬼怪手持刀枪站立左右。
一阵风吹过,树影摇动,树梢露出几点光影,像是几对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激的岑济身上冒了一层鸡皮疙瘩。
只恨自己没把手电带来,这年头的省城可远没有几十年后那么繁荣,城市基建还比不过江城。
一声老鸹叫起,树丛里窸窸窣窣,岑济一抹脑门上的汗珠,伸手拍了拍胸膛,欺身上前钻进了树丛。
“啊?”
“窝草!”
树丛后面一阵鸡飞狗跳,原来里面蹲着几个汉子,正端着饭盒吃馍馍。
岑济借着天光打量起来,费老大劲看清一人面容后,开心叫出声来:“哎呀,师傅你晚上怎么不开张呀!”
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几天在此操弄米泡机的汉子,他脸上长了个带白毛的痦子,岑济对此印象很深。
“可败提了吧,黄毛这下可咋弄嘞!恁把拖拉机给丢了,队长非要把你送去当劳改喔!”
一旁有个盘腿坐在地上的男人尖声尖气的拐角,挥手砸在地上。
“咋弄、咋弄!俺知道咋弄?逮我不带你们?你们没挣到钱?”
岑济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叫黄毛,毕竟他头发是黑的,痦子上的毛是白的,可他却偏偏叫黄毛。
就像岑济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大晚上的不回家,会在这里争论起来。
“妹有了、妹有了!俺机子给打投办的没收嘞!”黄毛朝地上的几人发了一顿火,想起岑济还站在旁边,头也不回地朝岑济摆手。
“恁着啥急,问一哈他是不是本地人啊,能认得人带我们找一哈关系也管啊!”
地上坐着的另一个汉子朝黄毛吼了起来,黄毛有些懊恼,跺了一下脚,朝岑济走过来。
“不是、不是,我不是本地人!”在这耽误了这么久,岑济肚子早就饿得难受。
没想到他们连吃饭的家伙都弄丢了,当下岑济也不再纠结,只想早点赶回招待所,随便找点吃的填填肚子。
想来也是荒诞,天上风云变幻,一阵雨露一阵烈日,大地上的禾苗就这么枯了绿、绿了枯,到头来只能伏在地面上高呼天恩浩荡。
“明天俺们几个再去派出所等等吧,该交罚款交罚款,总不能把机器弄丢了!”
“这趟出来,钱挣不到几个,还净惹祸事,下次再也不干了!”
几人见岑济转身离去,又开始嘀嘀咕咕商量起来。
“什么?你们说是派出所来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