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厂长凑近他鼻尖:“少来这套!老子带保卫科查你招待费本子,敢不敢?”
关厂长往后退半步,撞得办公桌吱呀响:
“你查吧!反正指标批了,厂子能开工了……”
“开工?”张厂长冷笑,“靠送礼开工,你丢不丢咱老八团的脸?”
他猛地转身,木棍撞得门框咚咚响:
“不跟你掰扯!老子找崔大可砸他的‘流程’去!”
关厂长慌忙拽住张厂长木棍:
“三弟你疯了?你要真去工业局闹,我送礼的事能撇清?”
张厂长甩脱他手:
“你活该!谁让你给崔大可塞茅台?老子宁可厂子停工,也不跟这帮孙子同流合污!”
“停工?”关厂长堵在门口,
“二十台镗床趴窝,工人拿啥养家?咱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得顾着全厂老小啊!”
张厂长胸脯剧烈起伏,木棍“咣当”砸在地上:
“那你说咋办?眼睁睁看崔大可骑在我脖子上拉屎?”
关厂长捡起木棍,声音软下来:
“先消消气,咱从长计议……你看你,肩章都歪了。”
“计个屁!”张厂长扯正肩章,突然盯着桌上电话,
“给老子接通崔大可,我当面骂他个狗血喷头!”
关厂长犹豫着拨通号码,听筒刚递过去,张厂长就吼起来:
“崔大可你个龟孙子!敢卡老子钢材指标,却给关厂长开小灶?”
电话里传来崔大可的结巴声:
“张厂长您误会了……指标都是按规矩批的……”
“规矩?”张厂长拍得电话机直跳,
“限你三天内把老子的指标批下来,不然老子把你收茅台的事捅到工业部!”
张厂长骂骂咧咧挂了电话,一屁股坐在破沙发上,弹簧硌得腰板生疼。
关厂长递过搪瓷杯:“消消气,茶水都凉了。”
关厂长瞅着张厂长气鼓鼓的模样,忙不迭找话茬:“三弟,你说咱大哥……”
“提他干啥!”张厂长往破沙发上一墩,
“当年咱仨在槐树底下磕头,说好了一起扛枪打鬼子,他倒好,临了缩脖子——”
关厂长递过搪瓷杯,毛尖在水里打旋:
“退伍那年,我听说他做了锻工,抡大锤的把式……”
“锻工?”张厂长轻笑一声,茶水从鼻孔冒出来,
“活该!胆小鬼就配抡大锤,省得战场上尿裤子!”
关厂长无奈摇头:“都过去十多年了,咋还记仇呢?”
关厂长瞅着他铁青的脸,犹豫半天才开口:“我听说他……没了。”
张厂长正端起搪瓷杯,手猛地一抖,“没……没了就没了!关我啥事!”
关厂长叹口气:“听说他还有三个儿子,在南锣鼓巷住。”
张厂长突然梗着脖子嚷嚷:“当年他临阵缩头当逃兵,现在死了也是活该!”
关厂长盯着他发红的耳尖,又补一句:“当年……”
“够了!”张厂长猛地起身,木椅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声响,
“老子早跟他断了兄弟情分,提他作甚?”
他抄起木棍往肩上一扛,转身就走,门上的玻璃跟着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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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可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