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石、泥土,久经风霜巍然不动;
鲜血、硝烟,饱受战事侵染三尺。
长陵算是一座大城,它或许没有洛阳那般巍峨,邺城那般坚固,却依旧是一座大城,城墙极其坚固。
不过长陵并不是一座军事重镇,护城河只是一道引了渭水的沟渠,城墙上的防御设施也不多。
如今护城河已被尸体填满,城墙上的守军也早已没了起初那般自若,有余力在一波攻势之后将靠在城墙上的梯子推倒。
零星的吕布军士卒已经可以攀上城头,虽然没有建立阵地,却还是说明吕布军的攻势非常凶猛,守军的体力已经消耗得相当厉害,连换防的时间都没有。
胜利的天平正向着吕布的方向倾斜,似乎士卒们再努力一些,破城之日就在今朝。
但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守将的预计并没有错,非但没错,反而还有些低估了。
为了将护城河填平,为了在城头开辟阵地,吕布没有损失一半的兵马,而是损失了足足三千!
剩余的两千从桀骜到震惊,又从震惊变得惶恐,如今已从惶恐成了木然。
是的,当一个人心生恐惧时会不自觉想要逃跑,可当恐惧充斥在内心每一个角落时,他们只剩下无动于衷。
向前是死,向后还是死。
士卒们不想冲向城墙送死,可吕布在他们内心已经是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他们更不敢忤逆神明的意志。
“进攻!”吕布再次下令。
执拗的他已被暴怒充斥全身,思维难以转动分毫,不仅放弃了个人武力,还誓要今日便拿下此城。
然而想要拿下长陵需要很多步,登上城头只是第一步而已,况且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然暗淡了下来,众人视野变得模糊。
黑暗总是能让人产生不安,因为在阴谋往往诞生于黑暗之中。
不知何时,吕布依旧专注于攻城,可他身后的军阵却起了一场小小的骚乱。
亲兵发现了一伙因为恐惧想要趁夜色逃走的士卒,便毫不犹豫地将其全部砍翻在地。
吕布得知后并没有在意,不过有一个亲兵却过来提醒道:“主公,天色已晚,不如……”
“天黑就夜战!”
“主公,天色已晚、士气低落,夜战得不偿失。”
“你也怯战吗?”吕布冷冷地扫了亲兵一眼。
亲兵只觉自已是沧海上的一帆孤舟,面对着九幽深处择人而噬的恶龙,浑身颤栗不止,连气都不敢换上一口。
好在一旁的同伴及时解围道:“主公,不如明日再战吧。今日我军损失惨重,敌将肯定认为我军会休养生息恢复士气,若明日我等急袭而至,以主公的武艺,杀上城头,率领将士们定能一举夺下此城!”
这名亲兵相当机智地从吕布混乱的思维中找到唯一一丝清醒,一说到武艺吕布恍然大悟,终于反应过来自已的愚蠢,可他又不愿承认,冷哼一声又派人攻了一次。
这一次依旧和之前一样,除了留下一地尸体外没有任何成果,吕布见状也只得下令退兵。
冷酷的疯狂终于结束了,死去的人临死之前不知有何感想,活着的都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已熬到了最后。
回到营中,吕布拒绝了所有将领参见,独自一人在帐中生着闷气。
一日损失三千,饶是吕布不拿士卒当人也是十分肉疼的,况且吕布对手下其实相当不错,今日之败更是让他懊悔不已。
可哪有人主向手下认错的?况且他还是天下第一,骄傲的吕布!
辗转一夜,吕布终究没能入眠,第二日也没有再发兵进攻,而是仔细回想起了那些谋士给他定下的计策。
“三城互为犄角,长陵最利、阳陵次之,安陵居于后方,最稳却也最易大意。
将军可以主力包围长陵;以偏师佯攻阳陵;以奇兵奇袭安陵,三城呈三角之势,将军居于中位,只需截断通信,定可一战平三城。”
简单吗?非常简单。
这样的计策根本不需要吕布拥有强大的指挥能力,只要一步步跟着走就行。
可能实现吗?已然不能。
吕布亲手将计策扯得稀烂,又将唯一可以做出改变的人囚禁了起来。
若没有今日之战还好,他还能将殷署放出来重新谋划,可如今他哪还有脸面再见殷署?
经过了一日思考,吕布决心改变计策,自已想一个可行的计策,天下第一无需他人帮助。
可他不知道,天下第一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他这个天下第一竟然在进行思考……
一日又一日。
经历了起初的忐忑与不安,吕布逐渐沉浸在自已的思绪当中不可自拔,无比的自信竟然打败了愤怒,充斥着他的脑海,竟让他越来越觉得自已的计划是可行的。
既然可行,他也不是纠结的人,立即开始下令实施。
全军在他一条条的命令下被调动了起来,一万大军气势汹汹拔营而起,来到长陵安营扎寨,将长陵围了个水泄不通。
五千士卒疾驰而去,目标阳陵,士气高涨,大有一战而破之的气势。
一千士卒守卫老营,吕布则亲率一千士卒悄悄离去,不知所踪。
战场终于不再是一城一池之地,三城之二同时陷入战火。
长陵水泄不通,蝇虫难入;阳陵鸡飞狗跳,烽烟四起。
唯有安陵无人问津,却人心惶惶。
如此十余日之后,安陵守将终于坐不住了,屡次派人想要支援两城,都被吕布军或是严阵以待,或是伺机偷袭给打了回去。
安陵守将见吕布军威强盛,只得剑走偏锋,派出一支千人军队夜袭了吕布老营。
吕布老营反应不及,好在凭借人数相当,又有围墙援护,勉强抵住了此次袭击,安陵军又是无功而返。
安陵守将得知战况后非但没有责罚士卒,反而大喜过望,立即点齐五千兵马,亲自带队杀向老营。
然而守将并不知道,他已经中计了……
“快!快!”一边策马奔驰,守将一边催促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