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杲闻言哈哈大笑,这位曾掌控河北三成盐业的老人突然翻转手腕,指着李裔案前的《盐铁论》竹简,语带机锋:
“河间盐工可算是大魏最为得力的了,我此次带来了不少,若再得怀朔精铁铸造井架,明年产量翻倍亦非难事。”
李裔广袖微振,衣上银扣叮当作响:
“我家中尚有造船之法,所制粮船可载重八百石,可惜北地不通航运,不然当有大用。”
高欢闻言目光如电,左手五指倏然扣紧案角,掌心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青铜灯盏里的烛火明灭不定。嘴角漾开一抹笑意:
“李公且不必懊恼!”
说着他霍然起身,自腰间解下蹀躞带,叮当声中取出一枚符印,指节叩着符印上斑驳血痕:
“当年六镇儿郎雪夜袭柔然,三百壮士断粮三日,犹能以血作盐。”
他忽然将符印按进舆图上的黄河水道,目光灼灼似要穿透舆图:
“有这等强军为后备,我等日后想要将商路扩展到洛水自然不难。”
话音未落,帐外忽有朔风卷旗而过,猎猎声如战鼓擂动,高欢不以为然接着道:
“古往今来,这‘制度’两字皆是千金难换,我虽起自六镇,但也知晓其中轻重。今日李公为我带来‘盐铁论’其珍重程度何止千万呐!届时我等大可以‘盐铁相济’,李公的造船之法自然有用武之地。”
“好个‘盐铁相济’!”
卢尚之朗笑搭话,剑穗玉璏撞在青铜酒樽上,发出清越脆响:
“若是其他人这般大言炎炎,我还当真不会放在心上,可高军主年级虽轻,却是屡立战功,更是曾让那柔然可汗次次吃瘪,‘强军’之说自然不是虚言,日后李公你是大有可为啊!”
高欢突然以刀尖挑起舆图,羊皮地图啪地展开在四人之间:
归德城的轮廓被朱砂勾勒成展翅玄鸟的形状,城北盐仓、城南马市、城东还未建成的码头皆用专门的标识标记了出来。
他指向城西箭楼位置:
“我日后要在此处驻军三千,皆选我嫡系儿郎。
日后三位的货物经此处往柔然,或是往其余地方运送时……”
他手掌横扫整座城池,“可免七成关税。”
邢杲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注意到高欢说的是“货物”而非“盐车“,更未提及各家的护卫私兵——这意味着归德城将默许三家自行押送他们的货物。
李裔的指尖在还未建成的漕运河道上摩挲,突然摸到个新刻的“娄”字,心头顿时雪亮:
这位高军主的正妻娄昭君的母族,素来以善于经商闻名,更是传闻家资钜亿,想来在这计划中也要占不少的份量。
“领军爽快!”
卢尚之突然解下玉具剑拍在案上,
“我卢尚之虽然算是范阳卢氏中最不争气的一支,可也有些许识人之明,愿意和军主共襄盛举!
待这边安置完毕,我便联系家里,将马匹往这里陆续运输,只是这马市税吏……”剑鞘有意无意压住归德城南的标记。
“马市主事可由卢氏门人担任。”
高欢答得干脆,刀尖又点在城南粮仓:
“马匹、铁器均有,可这粮食才是根本呐。”
四人目光在舆图上空交错碰撞,李裔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