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那瓌沉吟良久,挥了挥手,示意帐内的酋长们退下。待众人离去后,他缓缓起身,走到苏绰面前,接过那半枚虎符,仔细端详片刻,随后将其收入怀中。
“好,既然贺六浑有此诚意,我阿那瓌也不是不识时务之人。”阿那瓌的声音低沉:“不过,我有个条件。”
侯景暗暗腹诽,正愁你没条件哩!笑道:
“可汗请讲。”
阿那瓌目光如炬,直视侯景:
“我们开放边境互市,本是互惠互利,可你们大魏商人多是一些精明之辈,若是只向我们输送瓷器布帛这等利润丰厚的精巧之物,对我柔然可大为不利。所以我们要好生商议,这互市之物,也得有个章程才是!”
苏绰看了一眼侯景,见他果然没有听明白阿那瓌的意思,代他开口道:
“可汗放心,互市的具体细节自然是需要细细斟酌,必不会使你们柔然白白损耗物力。”
阿那瓌点了点头:
“好,那便请二位在金帐多留几日,我们好好商议一番。”
…………
几日后,苏绰和侯景一行人离开柔然王庭,苏绰拢了拢身上厚厚的毛裘,看着侯景正用马鞭敲打皮靴上的冰碴:
“万景兄何必要亲自押送这批铁器呢?料想也没什么大碍。”
侯景指着远处王庭方向嗤笑一声,将马鞭插回腰间:
“苏先生没听见那阿那瓌最后说的话?‘本汗要亲眼看看他的归德城!’这话说得倒是轻巧……”
表情夸张的学完阿那瓌的动作,他突然压低嗓音凑近苏绰耳边:
“那老狐狸精明的紧,连互市的货物都要和咱们一项一项的掰扯,要不是有先生你在,我怕是就被他绕进去了。
谁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咱们可得防一手,别临了再被老狐狸摆一道!”
苏绰望着远处正在交割货物的柔然骑兵,指尖轻轻摩挲袖中虎符:
“镇北将军特意派了一百精骑随行,便是防着那阿那瓌居心不良。”
“要我说就该直接把这批铁器换成武器!”
侯景突然发狠拔出佩刀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深痕:
“趁他们春荒,我亲自带轻骑直捣可汗金帐!不比和他们做什么买卖痛快?!”
苏绰刚要开口,忽见一骑绝尘而来。那传令兵还没到二人身前便滚鞍下马,险些撞翻盐车:
“急报!镇北将军已星夜兼程回怀朔,据信是怀朔娄内干大人处传话……”
话音未落,侯景已经揪住对方领口:
“可是我那嫂嫂要生了?”
“正是!”
传令兵从怀中掏出一份加急军报:
“镇北将军临行前让侯军副依军议行事。”
“万景兄,你带五十轻骑护送铁器回归德,安置妥当便可回返。”
他快速解下腰间玉牌:
“我这就赶去怀朔!”
侯景接过玉牌,突然咧嘴笑道:
“苏先生可要替某好生抱抱贤侄!”
另一边,阴山南麓。
高欢不住扬鞭,一路上换马不换人,这已经是第三批轮换的战马了。他望着天际翻涌的铅云,想起临行前与娄昭君在怀朔城头的对话。
“夫君真要给孩儿取名‘澄’?”
那时娄昭君的孕肚已经有了圆润的弧度,挽着高欢臂膀柔声道,
“《说文》有云,澄,清也。只怕这乱世……”
他当时是如何作答的来着?是了,他折下城头枯柳故作豪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