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三级佛寺
鼓声在暮色中回荡,无形中为这座囚禁着昔日帝王的寺院增添几分肃杀之气。
元子攸被粗鲁地推入一间狭小的禅房,手腕上的绳索勒出了深深的血痕。
他踉跄几步,勉强站稳,抬头望向窗外,正看到夕阳如血,半边天空绯红一片。
“陛下,别来无恙啊。”
尔朱兆大踏步走入禅房,身上铠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身后跟着两名全副武装的亲兵,刀已出鞘。
元子攸没有转身,语气平静:
“尔朱将军,我已非天子,不必如此称呼了。”
尔朱兆冷笑一声:
“习惯难改啊,不过很快,这世上就再也有元子攸这个人了。”
他抽出佩刀,刀尖抵在元子攸的后心:
“贺六浑劝我不要杀你,可是我不认同他的看法,你以为贺六浑能一直护着你?”
元子攸感到冰冷的刀锋穿透单薄的衣衫,但依然纹丝不动:
“朕从未指望过任何人。”
“好一个天子之仪!”尔朱兆猛地将元子攸扳过身来,刀锋抵住他的咽喉:
“莫不是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
“将军自然敢。”元子攸直视尔朱兆眼睛:
“只是杀了朕,对将军有何益处?”
尔朱兆的刀尖微微颤抖:
“益处?你背叛我尔朱氏,害死我叔父尔朱天柱,这血仇还不够?”
“尔朱荣之死,朕确有责任。”元子攸的声音低沉:
“但将军若杀朕,天下人会如何看待你?弑君之名,万世难洗。”
“闭嘴!”尔朱兆暴怒,刀锋在元子攸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来人!把他拖出去,我要亲手,”
“且慢!“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却是高欢大步走入禅房,身后跟着侯景等人。他看了一眼元子攸颈上的血迹,眉头紧锁:
“万仁,这是何意?”
尔朱兆收回刀,睨着元子攸道:
“贺六浑,你不用多言,此事我自有计较。”
高欢走到两人之间,将元子攸护在身后:
“我们出去谈。”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尔朱兆冷笑:
“今日我必杀此贼!”
高欢深吸一口气:“万仁,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废帝,传出去只会让天下人耻笑尔朱氏气量狭小。”
“耻笑?”尔朱兆怒极反笑:
“他杀我叔父时,可曾想过天下人会耻笑?”
“天柱大将军之死,确实令人痛心。
但元子攸毕竟是天子,杀他容易,平息天下悠悠之口却难。“
“贺六浑!”尔朱兆猛地拍案:
“你处处维护他,莫非与他有甚勾结?”
高欢面不改色:
“万仁说笑了,我曾力劝天柱大将军远离洛阳,我对天柱大将军的衷心天地可鉴。只是为尔朱氏长远计,杀元子攸实非明智之举。“
尔朱兆眯起眼睛:
“那你倒是说说,留着他有何用?”
高欢看了一眼沉默的元子攸,转向尔朱兆:
“元子攸在朝中仍有旧部,若杀他,恐激起变故。不如暂且留他性命,以安人心。况且,”
高欢叹了一口气:
“他一日是天子,大魏就一日乱不得,若万仁当真大张旗鼓的弑君,”他顿了顿,目光如炬:
“司马氏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啊!”
高欢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够明白了,这等关乎国本的大事,怎么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去做呢?即便要做,也该懂得遮掩一二,哪怕只是做些自欺欺人的表面功夫呢。
他就差当着元子攸的面说出:“先让他多活几天,日后有的是办法炮制他之类的话了。”
可尔朱兆显然是完全没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