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
刚被赶去组对部工作的菅野信之和公安部的蒲生康文是一对好友。
不过由于蒲生的身份比较敏感,所以他们两个的朋友关系即便警视厅内部也很少有人知道——换句话说,蒲生康文根本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物,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幽灵。在旁人眼里,菅野自然不可能把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物当做好友。
据蒲生亲诉,他曾经在一个重大的国际犯罪组织里从事卧底工作,身份暴露之后成功逃离,回到了东京。但是由于和自己的上司发生冲突,明升暗降,被调离中枢,目前负责为公安部管理各种文件档案。
由于警察厅本部的档案室放不下那么多情报文件,而这些情报文件显然也不能轻易地销毁,所以公安在东京城的各个地方购置了地产,专门用于存放那些“并不是那么重要,但又不能随便销毁”的情报文件。
他们内部人士将这些存放文件的地产称为“外部档案馆”。
蒲生康文在调离中枢后,就成为了一名外部档案馆的馆长。
由于该档案馆的编号是“七”,所以此地也被人称为七号馆。
而蒲生本人也就是所谓的“七号馆长”了。
根据公安内部的不成文规定,七号馆内部的大小事务,全都由馆长一人做主,把什么文件放在什么位置,以什么方式给那些文件分类,以什么方法存放——一切事由都由馆长决定,但同样的,出了问题,也是由馆长来承担责任。
所以蒲生也有权做主,偷偷将一个不是公安警察的家伙放进机密的档案馆,甚至还将他的信息录入了档案馆的系统,给他创造了一个访问权限,让他可以随时进来……
“今天工作不忙?”蒲生康文一边检阅手中的文件一边向办公桌对面的菅野信之发问道。
“呵,别提了,我手下的那些老油条都不服我,觉得我还是个菜鸟,根本不听指挥,还暗中讽刺我是东大的金表组,是‘上等人’。钱行管理官也是,见我管理不好手下,也不让我们系出任何任务,该死……”菅野下意识地去摸烟盒,“我有时候可羡慕你了,能在这样清净的地方当差也不差嘛。”
菅野刚把香烟递进嘴里,蒲生就朝他吼道:“嘿!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七号馆内不准吸烟!”
“不好意思,习惯了……”
菅野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全然没有把香烟收回烟盒的意思。
“就闻闻味儿,这总没关系吧?”
蒲生抬起头来,皱了皱眉头,向菅野伸出手来:“把打火机给我。”
“给你?我的打火机?”
“对。”蒲生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打火机交出来,然后随便你怎么闻味儿。你把一盒香烟都塞嘴里装速射机枪都行。”
菅野从口袋里摸出沉甸甸的银色打火机,讪讪地一笑,又在手心里来回翻弄起它,最后又收回了口袋:“不成,这可是我的宝贝,不能给别人。”
“那就把烟收回它应该在的地方。”
“你还真是苛刻啊。”菅野没办法,只好把嘴里的香烟收回烟盒,“你对谁都是这么认真吗?”
“对,这事关原则。”蒲生闷闷地答道。
菅野耸耸肩,像是寻求放松一般往椅背上一靠,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蒲生突然觉得耳边有些安静,于是从文件档案之间抬起头来,发现菅野好像是睡着了。
“——你偷偷跑到我这儿来,就是为了睡觉?你在办公室里不能睡?”
自然,菅野并没有真的睡着,略显疲劳的他只是在闭目养神。
“能,但是在那些本来就不服我的老油条眼皮子底下睡觉,只会让他们更瞧不起我。我就不明白了,一个个的连东大都考不上,连一甲考试都过不了,还有脸瞧不起我,啧啧啧。优越感是从何而来?不就是多吃了几年盐嘛,你说是吧蒲生。”
蒲生抬起头来,眼神里透露着幽怨:“我明治大学毕业,也没过一甲考试,你是不是觉得我比你低等?”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菅野呵呵一笑,“我就是说,他们仗着自己年龄大,工龄长,就可以在系里无法无天,这种情况可真是糟糕透顶——我得想个办法让他们服气才行。”
“想出来了吗?”
“唉。”菅野叹了口气,“如果我想出来了,就不会跑到你这里倒苦水了。”
蒲生合上文件,用手指抵住太阳穴:“日本社会本身就是这样的一个构成,一切建立在为组织的工作时间和个人资历之上,和所谓绩效毫无关系。这是一种成熟且稳定的考察方式,但正因为过于成熟稳定,所以才会显得陈旧,一潭死水,没有什么活力可言。所以我们才会有考试,好让你这样的精英能够脱颖而出。否则警察的体系也会变得一成不变……”
“我可不是来听你讲大道理的。”菅野翻了翻白眼。
“这不是大道理,顺利过了一甲考试的你不会不明白这些事情吧,我就是想强调一下。”蒲生停顿片刻后再度开口,“……说起来,你为什么不找爱花说这些事,她肯定比我更了解你。”
“不可能。”菅野抬起头,坚决果断地说道,“我不可能跟她说这些事情,我从来不把我的消极情绪带进家里,更不会展现给她看,她不应该承受这些。这是我自己的事。”
蒲生“嗯”了一声,又开口道:“可她毕竟是的女朋友。”
“那又如何?她为了跟我在一起放弃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我欠她的,我应该给她幸福和快乐,而不是这些……”菅野甩了甩手,“这些麻烦事儿。”
“可她毕竟是你的女朋友,这些事情你不该瞒着她,虽然我不清楚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但在我看来,与其对她有所隐瞒,让她整天提心吊胆胡思乱想,不如主动跟她分享一切,让她和你一起承担——我觉得爱花应该是属于‘心思细腻’的那一类人,一直瞒着她只会让她起疑心,如果她知道你对她有所隐瞒,对她的伤害恐怕更大吧?”
菅野咧嘴一笑:“好吧,情感大师,我问问你,你谈过恋爱吗?”
“我上大学的时候谈过。”
“哪怕有一次超过一年吗?”
蒲生露齿一笑:“没有。”
菅野耸了耸肩膀,摊开手:“纸上谈兵,于我无益。”
“好吧,我承认,情感问题不是我的专长。但心理问题是。菅野,恕我直言,再这么下去,你会被憋坏的。人的心理其实要比你想象中的要脆弱,它很容易被误导,被别人误导也好,被自己误导也好。你如果总是给自己不利的心理暗示,早晚会因为这些暗示拖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