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上,步弦声还是天真了。
之前那些不过还是正常讲解的范畴,接下来他们要进入日常教学的第二步:学会举一反三。
步弦声听见,莫子占开始琢磨如何改契门的事了。
“像这样把星位嵌进去,就可以由我来选择主导,是不是就可以把它改成我想要的样子?”不光嘴上琢磨,莫子占边说着,手便往前点去,“我试试看。”
他说完,也不怕头一次上手会失败,直接就开始就着器傀神魂,在契门上面施起术法。
哪怕步弦声知道莫子占厉害,是十方神宗的天才,是诛杀魔君的英雄,可……可听他们的话,莫子占先前明显是不懂这个门的,能就这么随便拿来实验的吗?未免太草率了吧!
虽然眼前这龙确实是实力强横,可无霾何其狡猾,要擒获并非一件容易事,万一这一次又让这妖主给逃了,他可怎么向顾相如交代?
步弦声惊得差点想把莫子占给抓住。
但很快,他又把自己的手给硬生生摁下去了。因为他看见,那位十七先一步敲了一下莫子占的手背。
很轻的一下,与其说是敲,还不如说是点。
这就像是他们彼此之间的一道暗号,在许听澜的手点向他的瞬间,莫子占就立即知道自己这一步弄错了,连忙停下了动作,偏着头,一动不动地等着对方纠正他的错处。
“这里,不应该直接入斗宿,而是要先以辅星作引,好让其中妖气皆能被定住……”
许听澜偏过头去看莫子占,从入门开始就是如此,自己的这位小弟子,虽然嘴上总说自己心躁,可实际上,但凡真沉入学问里,他就完全分不出心思给旁的。思考阵法时静得像一尊石像,一动不动的,唯有眼睫会时而轻微颤动,上下扑得人心痒。
莫子占沉默了一阵,脸上忽然挂出了笑,半带兴奋地继续动起手了:“我明白了!”
指尖顺着灵脉一路往下,也无须再向许听澜求证自己对不对,反正他知道,但凡他出了岔子,师尊就会像先前那样纠正他。
在这两人完全注意不到的角落,步弦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有长眼睛,自然能看得出他们之间亲密得非比寻常,应当是对爱侣。可眼下看来,又好像不只是爱侣。
两人肩并着肩,挨得很近,但没有显现出过分的旖旎,仅有时不时的指点迷津,倒是还很像是一对师徒,而且还得是教授了少说十数年的亲传。
可这不对吧,如果此十七就是他从前知道的那鱼妖,那他们之间相处怎么都不到两年,而且有一段时间完全是那个被困在水球里的样子,怎么就能默契到这个份上了?
心里有个呼之欲出的想法,但步弦声又实在没办法抓准。
还没有弄清楚,莫子占那边就已经完事了。
原本为无霾所控的契门被莫子占利用着其神魂进行修改,彻底将这道妖主为自己设下的防护化为己用。
弄完莫子占轻轻呼出一口长气,眯着眼,下巴稍稍往上擡,完全是一副等着被摸头表扬的样。
可是这一次,许听澜并没有摸他的头,而是握着他的两边肩膀,引着他正对住自己。
莫子占眼睛瞪得老大,两厢距离不过三寸,让他可以看清许听澜脸上细小的绒毛。
他一晃神,发现师尊的烧痕又褪去了一点,新生的皮表上没有任何瑕疵,与原来的模样愈发贴近。
莫子占下意识想要去摸一摸那条分界线,可手腕一下就被握住了,只能眼睁睁瞧着许听澜擡着下巴往前凑近,在他的眉心处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
除此之外,许听澜就再没有什么其他出格的动作了。
唔……莫子占搓了搓自己红透了的耳朵尖。
而与此同时,步弦声也擡手拍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整个身子背过去,力求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他心想,什么师徒,哪有师徒会这样的?真要有做师父的这样对徒弟这样,可不得让唾沫星子给淹了。
步弦声这人虽然外在的名声是离经叛道,但他自个这辈子就没做过什么离经叛道的事,也不怎么能想象得出自己的亲友若是做出那样的事,他该有个什么样的态度。
虽然他是单方面觉得自己是莫子占亲友的。
所以只要不明摆到他面上,哪怕隐隐有了头绪,步弦声也会下意识自己将其扼杀掉,然后兀自开始装傻充愣。
俗称,自欺欺人。
当初见到莫子占能用愚思时是如此,眼下对于自己的诸多猜测也是如此。
阵法虽然是莫子占改的,但既然说了无霾这事由许听澜处置,所以他最后还是把灵线给引到师尊手上,然后自己躲到后边,继续拉着许听澜的一只手,不再乱蹦乱跳去大打那个头阵。
一进到契门的另一端,三无斋陈设霎时消失殆尽,至于下一大片空荡荡的云海,四处隐约有笛声幽幽而来。
任谁都想不到,无霾的栖身之所,居然布置得如此……圣洁。
天光垂照,云海如雾,围绕正中立着的一座白玉莲台。莲瓣层层叠叠,半掩着莲心处的那张皮毛。
从体态的构造上看,乍一眼会让人以为那是一张人皮,唯有仔细琢磨五官构造,发现那是一只白头猿。
“果然是朱厌呀。”莫子占低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