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主动
算起来他们也是很久没有回到学宫了,比起许听澜一开始说的一两个月要久上太多。
许听澜一靠近，那群对气息极为敏感的小妖们就立即不管不顾地一哄而上，阵仗大得让莫子占连忙缩在后头，扶着许听澜的胳膊,幽幽地探出半个脑袋,盯着那群喋喋不休的小妖。
其中算青魇最为激动,嘴巴说顺了，一时没了遮拦，冒出来一句莫子占怎么跟狐貍转世似的,一下就把十七先生拐跑这么久。
还真说对了，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他确实是狐貍精转世。
不过不是那种会魅惑人的狐貍,而是只连化形都化不出来的笨狐貍。
青魇说的话其实也没多难听,莫子占压根没放在心上，只是因为还在跟许听澜闹着别扭,他非常想和别人吵上一架,来发泄一下情绪。
但又觉得和这种心智还是小孩的蛇妖吵,太过掉价，所以最后不过用力地瞪了对方一眼。
瞪的时候揪着许听澜胳膊的手也下意识使上了劲,很难不让许听澜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于是，莫子占的瞪眼大计还没实施完,就听见许听澜对青魇落下一句：“你不可说他。”
这完全是命令的语气，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原本中气十足的青魇一下子就蔫了,再也吐不出一句话来，只在心里暗暗地埋汰说，这么久不见，十七先生是彻底偏了心了,也不知道莫子占到底给十七先生灌了什么迷魂汤。
要是莫子占能听见青魇心里说了什么，必定要反驳一番。相比起来，明明是许听澜说的那五个字更像迷魂汤，把他给灌得晕乎乎的，心底里憋着的气，一下子全消了。
等莫子占自个回到先前住过的房间，心里只剩下一个念想，就是他得自己找个台阶自己下去，尽快把这事揭过去。
他想亲许听澜了。
可是生着气，连亲都不太好亲了。
另一头许听澜已经缓步行到了魏老的居室前，听青魇说，他们这一趟回来的巧，魏老刚好是醒着的。
硕大的蟒蛇化为人形坐在窗边，捧着一杯热茶，慢慢地品着，很是惬意。
它一见许听澜到来，眼角立即折出深褶子，眉头弯弯的，把手里的茶盏放了下来，起身恭迎着问道：“不知，这一行可有所获。”
“嗯，”许听澜应道，很是自然地寻了地方坐下，“记起来了，我姓许。”
魏老一怔，隔了一阵，叹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可我记得当初你是人身，怎么会？”
魏老熬过了整个道昌年，在世间已经能算得上长寿了，见过不少妖成仙成魔，人成仙成魔的，但确实没见过妖成人，人变妖躯的。
这未免太稀奇了。
魏老琢磨着道：“难不成就因为你是天……”
显然许听澜并不想和魏老详说此事，打断道：“尚是人躯时，我便长妖鳞，如今能化妖身，也不过是应了因果。”
防人之心不可无，以人躯化妖这种事，尤其是许听澜这种一化身就半步成神的，很难不招人惦记。
虽不见得这蟒蛇会生歪心思，但很能保证它的小辈们也不会。万一它闲聊时说漏了嘴，引出点不该有的念想，那就不是小事了。
魏老毕竟活了这么久，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也是有的。见许听澜如此，便也不追问：“说得也是。”
他自个转言道：“那现在……你可有什么安排？”
像魏老这样的蛇妖，没有成神的命数，能有这么长的仙元，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它清楚自己或许有一天，睡着睡着就忽然睡入仙山，与世长辞了。它自个倒是无所谓，它在这世间已经遇到过足够多的福源。能死而无憾，对它来说，已是得道。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座学宫。所以它热切地把十七给救回来，希冀着能用恩情把这大妖给绑着，至少可以作为学宫的靠山。
可是既然十七姓许，那想必就是当年那位被无霾用妖火焚烧的许家少爷了。
说白了，无霾其实是被许听澜身上的诸多传言给引来的，可这事又不能真怪到许听澜头上，且若不是有许听澜在，当时魏老自己也得命丧无霾之手。两两恩情一抵消，它一时间有点拿不准主意了。
许听澜主动开口：“魏老助我许多，我自会护住学宫。”
“言重了，”魏老连忙道，但又忍不住把自己的一番心思，给吐露出来些许：“既然如此，那你日后可要继续留住在学宫？”
“不一定，”许听澜理所当然道，“得听子占的安排。”
毕竟之前已经说好了，由莫子占来当家，定居何处这事，自然是要莫子占来下决定。
也理应由莫子占来决定。
修士皆须找寻洞天福地来帮助自己引灵入体，这也是为何修士都要去到仙门才能正式开始修行。
到了许听澜这个境界，四下环境能予以他的帮助已然少之又少，但莫子占可就不一样了。
虽说莫子占现今哪怕到凡人城镇隐居，也同样可以继续修行，还能图个清闲，可那样的进益实在太慢。
再者，无论是留在学宫，还是莫子占想去皇城守着他那些亲友，或者是回到十方神宗，其实许听澜觉得都没有多大区别，只要莫子占在身边就行。
许听澜这些想法自然不会说出口，但光是那一句，就足够让魏老噎住了。
魏老没忍住，问：“那位莫小仙长……现在究竟是你何人？”
莫子占和星玄仙尊是师徒这事魏老清楚，许家少爷后来去了十方神宗，成了星玄仙尊这事它也清楚。
所以说他们是……魏老的神色添了几分古怪，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游走人间久了，难免会被诸多人间的道德所束缚，可归根结底，它是妖。
在妖界，血脉相连的父子、兄弟亲在一块的都不少见，更何况师徒。
区区师徒。
为了不开罪许听澜，魏老一下就把自己所有在人间学来的道德都给埋了。
它是蟒，不需要管什么人伦。
许听澜话说得很是严谨：“别的名分我暂时还未得到。”
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已经做过好几轮了，可许听澜就是连个除了师尊以外的名分都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