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会有一个无条件支持自己、由着自己来的、没血缘还有钱得要命的义兄吗?
他突然开始审视自己目前的人际关系,越仔细回想就越有众多不对劲的地方。
名义上是他兄长的乔海印有时会客气得过分,府中人一口一个大少爷叫着,实际态度仿佛他才是偌大乔府的真正主人,府中频繁往来的妖族,他们叫自己……叫自己什么来着?
林德想得头疼欲裂。最最重要的,是被自己惊惶之下有意忽略了的奚存青。
为什么他能与他一见如故?为什么他会结婚?他不应该结婚啊!
他越想越不明白,自以为平静无澜的生活细究之下有众多奇怪的地方,他却有意无意忽略了,好像本就这样,理所当然——不对!怎么想都不对!
他霍然站起来,身陷奇怪的处境,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向强者请求帮助,刚好奚存青就很像那种强者!他着急慌忙往家赶,奚存青被他拒绝,理所当然不在屋里,一问管家说走了,至于是去了哪,自然不知道。
林德怅然若失。
要说损失,似乎也没多大损失。忽略掉生活上的不对劲,他还可以继续这样无忧无虑的过日子,能有个有钱的家庭是个投胎运气活儿,稀里糊涂享一辈子富贵不行吗?!
林德抱着忐忑的心情等了大半个月,奚存青没再出现过。
后来,天宝城内传消息说,宗主找到了自己道侣,携侣回山门去了。
本来是件不大不小的事,林德蓦然想起那天奚存青讲的“故事”,再加上此前从未听说过这位修士的名号,后知后觉地去问乔海印,问那天来的奚存青到底是谁。乔海印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是何方人士,不过看他气度不俗,问的话又是都关于那个神偷的,八成就是宗主本人了。”
林德不敢相信:“他……他可能是宗主?宗主这么年轻?!”
乔海印失笑:“修行之人,维持年轻面貌体态何难之有?”
林德顿时怅然,想到他直接拒绝了宗主的告白,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样的人本就该与自己毫无联系,一个天一个地。
他安下心来,继续做自己的富家少爷,告诉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多想,好好过日子就完事了。
他以为一切都能像没发生过一样时,关于修士界又流传起了新的八卦,说教宗宗主意欲与道侣和离,宗门师长将其痛骂了一顿,斥责他在这时提出和离,对道侣何其恶毒,虽然最终没离成。但对于道侣的名声有了不小的影响。坊间纷纷猜测,是不是道侣并不是失踪,而是与有情人私奔让宗主觉得有辱名声了?人家宗门师长说的话大有深意啊。
林德听宴会上的商界老油条谈论此事当下酒菜,心里默默想,不是这样的,事实是宗主先心许了别人才提出要和离,不过师长骂他骂得还真没错,道侣失踪之后他再提出和离,不就是落人口实吗?无论他事后怎么辩解,总是一个污点,道侣又何其倒霉,捆上一个没有感情的丈夫,声名还要受损。
他应该不会再与我有联系了,林德告诫着自己。虽然是这么想的,又有点怕,要是奚存青真的不惜一切来追求,他又该如何?
不对不对,我没那么喜欢男人吧!林德猛地摇头,在座的宾客一时瞅着他都有些惊讶,回过神来的他连忙给自己找补:“我方才在想,未必是道侣的问题,毕竟他们结契多年仍未有子嗣,可能关系并非传言的那么好,也许……是宗主一方出了过错呢?”
“如果真的是宗主一方有错,你我就没可能坐在这里谈天说地了,哈哈!”
众人哄笑起来,林德安静地啜了口茶。心里仍想着奚存青。
数月之后,修行界又有一桩盛世,乃行云宗开派千年的纪念大典,与行云宗关系极好的教宗自然不能缺席,林德没想到乔府也能收到请柬,反复看了数遍,确认堂堂行云宗邀请的就是自己。
“这不会是假的吧?”林德捏着请柬左看右看,流言蜚语都传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有闲心邀请自己,这不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乔海印完全没意识到这副请柬背后意味着什么,只高兴于自己家居然能得行云宗青眼拿到请柬,那必然是快要飞黄腾达了啊!怂恿着林德赶快去,万不可错失良机。
林德直觉这背后有鬼,但是架不住乔海印拼命催促,他不得不带着礼物准备启程,看着乔海印郑重其事地把储物戒指交给他,他蹦出一个细思后不寒而栗的想法:什么才是真正的“礼物”?
我是不是早被人盯上了?在前往行云宗的路上,林德拿着请柬看了又看,始终没看出可能是假货的门道来,也不知道大典把关的人看不看得出来,忐忑得厉害。
惊奇的是,没人检查出他的请柬有什么毛病,也没人对他一个普通凡人却能参与宗门级别代表才能来参加的宴会有任何异议。眼见着与会宾客个个超凡脱俗,桌上清汤寡水,连助兴的丝线管乐都显得庄严又仙韵十足,林德活似进宴席上偷吃的老鼠,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