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小殿下
只是一眼，很快地，就像错觉似的，那个太监乖觉地沉下脑袋，像头回得见天颜似的恐惧颤抖了一下，脚步都打转，飞快一跤摔了出去。
他将疑虑收进肚子里，不自觉地碾碎了一支笔杆。
说是要选面容姣好的，这未免也太清秀了。
上行下效，王忠真是办的好差事。
有惊无险，魏逐风脱身后找到天子殿中安插的暗探，极快速地碰了个头。
暗探犹豫着告诉了他个地名，最西角偏僻处有个废弃的小馆，曾用来举行小型宫宴，而今荒凉无比，或许可往那处找一找。
他说，当今继位突然，先帝连遗言都未说完把撒手人寰，他在此多年，总觉得这宫中还有许多秘密，都因为这突然并没有传承下来。
江湖中曾有一次大屠杀，以第一个被割首那日为名，称为丙丑之乱。将要渐渐平息时，一人出手剿灭巫蛊族人，恰同在平静无波的水池中又投了块石子。如果像明顽夫子所说，他应该获得了“永恒的生命”。看来这命也不长。
他像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着水下的一切，忽而听线人踟蹰着叮嘱：“你要小心一个人……”
朦胧中一阵强烈的香气飘来，黑暗中越发浓郁。
魏逐风后退了一步。
一个幼稚童声近得像吻在他的耳畔：“谁在那里？”
“快走！”线人急喊道。
魏逐风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起来，几乎是听从身体本能，迅速隐匿。
魏逐风与线人分别散开好远，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近在咫尺的童声，原来竟在好几百尺外的高楼之上。
那突出一角的屋檐上，有个佝偻又矮小的身影仿佛冲他笑了一下，打了声招呼。
他平白由后背绽出一身冷汗。
斜前方有一扇角门。
不知为何，目光一旦聚焦就移不开。
进去躲躲也好。他想。
“吱呀——”
木门年久失修，很轻易就打开了。
高处有异人镇守，他不敢擅自攀高，看不出是哪儿，总不是戏台。
魏逐风从天子殿前一路过来，不说是歌舞升平，至少四处都还点着灯火，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人气。
此处很安静，静得像一个人都没有。但是园中草木很明显有人看护，精心修剪过，不像是荒了许久，无人居住的废弃之地。皇宫重地寸土寸金，这样一整片园子都随意丢弃出去，他还能盛赞一句大手笔。
很偏，很小，几不可察的一间厢房里，他终于瞧见一点影子。
明纸倒映，一片模糊的身形影影绰绰，什么都看不清楚。
魏逐风倚在墙边，防备地注视着，没让自己的身形透出来。
一墙之隔，一块薄薄明纸的距离，没有宫人和侍卫守在门前，倒是可是暂留一夜，等到天明将信传出去了再做打算，一人涉险充英雄是最蠢的办法。
他闭眼，变作半入定的状态，耳边始终能听到一些模糊的窸窸窣窣声，像小虫子啃食心脏，难耐的痒。
魏逐风皱眉搓了下耳垂，无声地叹了口气，怒目而视。
哪来的这么多小动作？正经坐好待一刻钟都不行？
难怪被废。
窗户纸薄得透明，岌岌可危到多戳一下就会碎。
难怪不受待见。
难怪……
他冷眼旁观，只见靠窗挑灯夜读的“废妃”嗷呜一大口鼓起腮帮子，猛地一下，就把灯盏给吹灭了。
“……”
人在丢失什么东西的时候，活得像鬼一样。
他张开嘴，无声地扇动了一下，目光近乎呆滞。
呼吸相共的半片影子，因为皎洁月色，渐渐重合、明晰、连成一片完整的人影。
良久，魏逐风才发现双腿许久不动弹，麻木地僵成了一片。
他很冷静地蹲了下来，凉如骨髓的风吹走了唯一一丝理智之外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