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墨白充满深意地看她一眼：“我倒是想照顾自己的女朋友，那也得我有才行。”
林曦便扯扯谢墨白的袖子，示意这个话题到此打住。她换了一个问题道：“这罐正山小种，果真难得吗？还能当得小谢总一句夸奖。”
谢墨白也就随着她的心意，转移了话题。“茶是好茶，只是冲泡的手艺不到家，有些糟蹋了好东西。”不过既然是出门在外，也不能挑剔这么多。
林曦很早就感慨过。谢墨白没有公子哥的习性，却有公子哥的脾气。t
具体说来，谢墨白很挑剔。衣食住行起居都很讲究。今天这位女茶博士的手艺，在林曦看来，已经很好了。但在谢墨白口中，仍然被他不客气地被评价为，糟蹋了茶叶。
以谢墨白的出身和成长环境，他会养成这种习惯，再正常不过。
但让林曦比较佩服的是，必要的时候，和一些公务场合，谢墨白也能够忍受略低一等的物质条件。
比如上次，林曦陪着谢墨白去RaH公司招揽秦雨欢。当时，秦雨欢端了两杯速溶咖啡过来。
谢墨白礼节性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再面无表情地咽下。虽然他再也没有碰第二口，但全程也都保持了得体的礼数。林曦很了解他的一些习惯，才能看出，谢墨白在心里恐怕对那杯咖啡嫌弃到死。
再比如，今天的茶，显然也不能完全符合谢墨白的标准。但他也并没有挑剔或嫌弃。因为今天就不是来喝茶的。而且，不是陆家不用心招待，他们拿不出这方面的人才。
林曦便笑着道，“那是，谁能跟小谢总的手艺相比呢？我有时候替小谢总泡茶，心里都忍不住哆嗦。想着我这回，又替您糟蹋了多少茶叶……”
谢墨白神色柔和了一些，“那就多练练。横竖我也不缺一罐两罐的茶叶。”
林曦微微侧着脑袋，看着谢墨白，笑着道，“那我还真得多练一练。免得……委屈了咱们小谢总。”
她开玩笑道：“我的手艺有没有长进，还不知道。但是品味已经是养出来了，明显能尝出来，自己的手艺和小谢总的没得比哈哈。”
谢墨白拉过了林曦的手，低而轻柔地道：“我不想让别人碰我的茶具，只能劳烦你了。”语气停顿，目光深深地看着林曦：“辛苦了。”
他这样说，林曦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谢墨白的手，修长而微凉。林曦却恍惚觉得，有丝丝的热意，顺着手腕子传来。
她的睫毛飞快眨动了几下，娇嗔地瞪了谢墨白一眼：“小谢总这么说，倒让我不敢领受了。”
林曦拉长了语调，不自觉带上了一丝甜软：“春水煎茶，这么风雅的事情，怎么算是辛苦？”
她擡擡手，揶揄道：“整日里受茶香氤氲，仿佛我这个人啊……都高雅了几分，不这么俗气了。”
谢墨白唇角勾起，泛出丝丝的笑意。他本就正拉着身边的女子。
林曦的手纤细秀美，但却算不上柔弱无骨。右手的中指第一指节，带着明显的茧子。这并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而是一双能做事、干脆利落的手。
谢墨白的声音更柔软了几分，“我是说，集团正值多事之秋，林曦你事事陪在我身边。辛苦了！”
林曦一时怔然。要说她从来不觉得劳累，那是假话。但她真没觉得苦。
她笑意盈盈地道：“集团请我，就是来做事的。”
林曦真心实意地道，“集团的工作或许很苦，但跟着小谢总，一点都不苦。”
谢墨白一时没有再开口。这句话，好像温泉融化了冰雪，让他心里升起了说不出的滋味。他只是合掌，用自己修长有力的手，将林曦的手包裹在掌心。
虽然只是手背手心的肌肤相触，可是再想想，谢墨白平时对待别人的冷淡梳理。林曦就觉得，这仿佛带着极亲密的意味。让她面上泛起了一丝薄红。
林曦极力摆脱这种状态。她希望自己在谢墨白的眼中，是干练可信的，而非娇柔依人的。
她一双星眸，仿佛直直地看到了谢墨白的心底，她轻转手腕，将另一只手，压在了谢墨白的手背上。
含笑道：“小谢总，容我自夸一句。千里马，不愿意困于槽中，宝剑岂能久待于匣内。”
她的声音柔和了几分：“能帮到小谢总，我很高兴……”
谢墨白就那样，由着林曦抓着他，神情专注目光柔和地听她说话。他知道，这些都知道。
他喜欢的人，独立而清醒。取之不尽的金钱、世间剑无双的珠宝，都不能迷惑她。
林曦有着极高的实现自我价值的需求。因此，谢墨白不舍得将千里马困于园囿之中，也不舍得将宝剑空藏于宝匣之内。
他换了一个姿势，倾身向前，合掌包裹住林曦的手，郑重而真诚，许诺道：“林曦，你想要的，终将得到。”
林曦从不掩饰自己的上进与野心。她喜欢美衣华服、金钱珠宝，但她更想靠自己得到这些。这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她无比清楚的知道，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才真正属于自己。
所以，他喜欢她，想要得到她，想要和她一起相伴白首。
而她最想要的，个人能力的提升，是自我价值的实现，是手握资源权力，再也不必受制于人。
这些，比起金钱和珠宝，更加的奢侈，更加的稀缺。
可是，他的父母谢氏夫妇，共享谢家的无边财富。他也同样可以与林曦，一起分享集团的权柄。
林曦轻轻抽出手。谢墨白的意思，她他心知肚明。毕竟早在刚接管集团不久时，谢墨白就暗示她，可以在集团内部，多培植拉拢一些亲信班底。而之后，谢墨白更是不遗余力地，擡高总裁办的地位。
谢墨白给了她充分的信任，正在为她提供施展自身才华的舞台。谢墨白懂她。她并不想成为攀援而生的藤蔓。比起保护，她更想得到尊重。
林曦突然想起一事，轻声道：“我已经和蒋云深提了。建议每次专项审查工作结束，都由内监部，统一对工作组所有员工进行考核，并且从特别经费中，拿出一笔作为绩效，及时发放。”
“很好。”谢墨白重新坐正，甚至微微向后，靠在沙发上，意态放松地道：“现在时机正好。”
这也是为什么，林曦要看似莽撞地，在此时突然提及此事。这次关于工程建设质量的内部审查工作，可谓是外松内紧。
对外放出的风声，是要严查招标违规。集团内部不少人都猜测，谢墨白是要借机完成内部清洗。
林曦的提议，归根到底是为了提高内监部的工作效率，让清查早出结果。
这个时候，谁敢做出头鸟来反对？不怕让自己身处嫌疑之地、惹上猜忌嘛？
谢墨白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便从这一次审查开始，此后形成定例。”
林曦又想了想，挪动位置，坐近了一些，小声问：“集团内部的各项规章制度，小谢总是打算动上一动吗？”
新官上任还有三把火呢。每一任掌门人，有每一任的执政风格和特色。
谢墨白摇摇头头。在他眼里，任何变革都必然会遭遇阻力。具体工作业务上的改动，已经是最简单的了。其次，便是人事上的调整。最难的，便是机制体制的改革。
这是集团最根本的变动，也牵扯到无数利益和权力的重新分配。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和十足的威望，绝对不可以轻易推进。
他神情平静，直接告诉林曦自己的打算。“三年无改父道。我们暂且萧规曹随吧。”
人事方面的调整，尚且没有完成。那些能得到他的信任，能在他麾下冲锋陷阵的亲信和骨干，还没有完全放在相应的位置上。
根基不够深厚的时候，他不会大刀阔斧地对集团规章制度，进行涂抹改动。
林曦会意。所以，她能够坦然地说，跟着小谢总，并不觉得苦。很多时候，坦诚的沟通能避免不少无谓的劳动，也能够减少很多内耗。
她轻声确认道，“所以，这一次，只是内监部工作方法的小小调整。”
过去，集团都是统一由人事部会各部门、子公司，进行绩效考核。然后再由财务部发放绩效。
这一次执行新的方法，虽说是对集团考核机制调整的小小试探，但也可以只定性为，短期内对内监部工作方法优化的个例。端看谢墨白如何打算了。但从他的考虑来看，显然是后者。
谢墨白平静的面容上，略带一丝放松，眼角泛起一些笑意。林曦真是一点即明，和他想到一起了。“我确实有调整集团内部组织架构的打算，但至少要再过上两三年。”
他和林曦交底道：“现在只做一些提前的布置。这一次，点到即止吧。”
谢墨白始终目标清醒，“处理好玉衡这个祸害，威慑同行。进而整理收拾集团内部的人心，才是当前的重中之重。其他的，我暂时不想大动干戈。有合适的机会，顺手为之即可。”
林曦略有忧虑道：“财务部那边，会不会强烈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