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那夜,天很静。
哨所灯未灭,青年棚里也透出火星。
海没说话,但海知道——
第二段,成了。
这线,不止活着了。
它开始生。
第十五日。
北线东口,港哨传来暗旗信号。
是一艘船,夜里两更靠近,挂的是旧东协残旗,船身擦过雷桩,被哨兵强行拦下。
那夜北风凛,港面平得异常。
哨兵送来讯时,宁烈正坐在后屋摊画第三段简式图。
信封上没署急,但封边抹了煤黑,是宁烈当年定下的“无文靠港”标记。
老赵拿着火灯照着读:
“船上三人,一东人,两中人,装货不明,无通报、无转批。”
“靠岸后拒检,只求‘会面’。”
“未言来意。”
宁烈没说话,只起身。
他披了那件旧斗篷,戴了南海那年修补过的黑帽帽,提笔写了张纸。
四字:
“封舱不审。”
跟着吩咐:
“你去拿我墙后那把备用长锤。”
“今天不是问来意。”
“今天是立线戒。”
……
不到一刻钟,宁烈已立在东口码头。
灯没亮,全靠火盆照。
那艘灰黑旧船歪靠在石堤上,舱盖半掀,一人站在船头,身形瘦削,语调慢。
“我不是敌。”
“我带的,是和。”
“我想见线主。”
宁烈回得比风快:
“线主没空。”
“线主在画线,不接客。”
“你要真是和——你就不该踩雷来报。”
“你该按例三十里外泊船,挂旗递信,等批文送上来你再走。”
“你不这么干,你就不是和。”
“你是绕。”
那人沉声:“我是来谈的。”
“想要重开旧南三线——从北海走。”
“你们南口封得太久,东岸商船没口子了。”
“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想找路。”
宁烈盯着他,低声说:
“你们走陆线不好过,走水线不好查。”
“你们不是来谈,是来趁。”
“你们觉得北线没批文,是条空线。”
“空线就没人挡。”
“所以你们来了。”
“想从旧协旗下捞点权。”
“我告诉你——”
“这条线,不空。”
“它从我封起那天起,就不打算给你们留空隙。”
“你们想趁,就得翻线。”
“但翻线这事,不用你说。”
“用我锤。”
……
说罢,宁烈转身,对后头哨兵道:
“拉船。”
“先封舱,后焚仓,再送人。”
“他们不是来谈。”
“他们是来量——我这条线还敢不敢动真刀。”
“那我告诉他们——”
“不是敢不敢。”
“是我没改。”
“你们若想再试一次南海那年怎么死的——”
“就别走。”
“我这儿,有办法让你们死得比当年还明白。”
……
舱焚那夜,北海三营哨旗全立,线灯点到三十里外海。
未有船进,未有兵出。
只一夜海风,把那船灰烧进了潮底。
青年那夜没说话,只坐在自己画的线段上,一笔一笔翻抄雷点配置图。
抄到一半,抬头问宁烈一句:
“他们走了。”
“但他们下次还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