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朝则目送着广安公主离去的背影,眸光坚定,毫不掩饰自己的在意。
待广安公主走远,沈星晚这才看向沈云朝,道:“哥哥,你晚些再去沐浴歇息,先坐下来,我们谈谈。”
沈云朝沉默了一下,终是点头落座。
气氛凝重,花厅内只剩下沈家四人。
昏黄烛火摇曳晃动,映得众人的脸色忽明忽暗,看不清情绪。
沈丞相终于沉声开口,“云朝,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云朝擡眸,思虑再三,这才缓缓道来。
从军中遭人暗害,将计就计假意坠崖,再到潜入北境营救广安公主,一路披荆斩棘,九死一生,才终于护着她回到大魏......
他只将这些经历粗略道来,言辞间虽未有太多情绪波动,但那些经历生死的艰险,依旧令人听得心惊不已。
沈夫人眼泪止不住地砸落在地,几乎泣不成声。
“我的儿,怎的如此艰险啊......”
她拉住沈云朝的手,颤抖抚摸着,哽咽了声音,“这么大的事,你竟是一封家书都未曾送回来,阿母还以为你真的......”
她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直接抱住沈云朝失声痛哭起来。
沈云朝心头一酸,轻拍着沈夫人的背脊。
“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沈丞相虽未言语,但脸色也极难看,手握成拳,眉头紧皱。
这些事的凶险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良久,他叹息一声,开口问道:“之后你打算如何?”
沈云朝抿唇,“我打算向皇上禀明真相,然后求皇上赐婚,迎璃月入沈府。”
沈夫人惊愕擡头,沈丞相也瞪大了眼睛,而沈星晚则眸色一黯,陡然按住了沈云朝的手腕,坚决道:“不可!”
沈云朝愣了一下,眉头微皱。
“为何不可?”
沈星晚深吸一口气。
“哥哥,你可知皇上如今已是病入膏肓,神志不甚清明,几乎气若游丝?”
“眼下这时机,你若直接进宫禀报,万一有人别有用心,倒打一耙,说你临阵脱逃,潜入北境破坏和亲,那岂不是死罪?!”
沈云朝浑身一震,整个人愣在原地。
他自幼习武,行军打仗,最擅长的便是刀剑争锋、兵法对弈,而宫廷中的政治斗争,却是他最不屑,也最不擅长的。
但沈星晚的这番话还是瞬间点醒了他。
如今皇上病令智昏,朝堂局势诡谲不明,若当真有人想要借此陷害他,那他进宫的那一刻,便是自投罗网!
沈丞相眉头紧蹙,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星晚说得对,此事决不能贸然行事。”
沈夫人更是急得眼泪直掉,拉着沈云朝的手,“这可如何是好?”
沈云朝也沉默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一腔赤胆忠心,竟会成为别人手中的利刃,反过来要了他的命。
沈星晚缓缓擡眸,唇角微勾,“倒也不必过于担心,我心中已有计较。”
她缓缓环视几人,“燕景焕已经查到要杀害你的人,都是受张大将军指使,他正在顺藤摸瓜找证据,一但坐实证据,便是咱们反扑的时候。”
沈星晚冷静地分析道:“眼下切不可妄动,需待时而发,以求一击必中。”
“哥哥和公主回来的消息切不可走漏,我明日先回去与燕景焕商量,再做计较。今夜已深,大家先歇息吧,待明日再从长计议。”
沈丞相与沈夫人对望了一眼,虽心中忧虑,但见沈星晚如此笃定冷静,好似有了主心骨,点头答应。
沈云朝叹了口气,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只道:“好,依你所言。”
几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沈星晚叮嘱沈云朝近日切莫擅自离府,以免被有心之人察觉端倪。
待一切交代妥当,众人才各自散去,回房歇息。
沈星晚回到自己闺房时,广安公主已经沐浴更衣,换了一身月白中衣,长发未束,乌黑如绸,随意散落在床榻上,衬得她整个人愈发清丽娇美。
听到门口动静,广安公主擡眸望向她,眸中泛着淡淡疲惫。
沈星晚缓步上前,朝她行了一礼,柔声道:“公主一路劳顿,今晚且安心歇息,我就宿在外间榻上,您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唤我。”
说罢,她便准备退到外间去歇息,刚一转身,手腕便被一只柔软冰凉的手轻轻拉住。
沈星晚微微一愣,低头望去,广安公主仰着脸,眸中尽是期盼,“星晚,留下来陪我好么。”
她声音柔柔的,带着些许颤意。
沈星晚望着她,心中微叹。
她自幼便被选为公主伴读,在宫中陪伴广安公主,虽身份悬殊,但与广安公主情谊深厚,早已亲近如姐妹。
眼下广安公主刚刚脱离险境,又身处陌生环境,心神不宁需要人陪伴也实属人之常情。
沈星晚点点头,解了披风坐到榻上,缓缓在她身侧躺下。
“公主且安心歇息,即便有天大的事儿,也等明日再理会罢。”她柔声安慰着,替她拢好被角。
房中吹了烛火,黑暗笼罩,唯有窗外透进一丝清冷月光,洒落在榻前,映得帷帐微微摇曳。
夜色静谧,四周寂然无声,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交错。
良久,广安公主轻叹了一声,梦呓似地,“还能这样一起躺着说说话,竟像是在做梦一样......”
沈星晚睁开眼,静静望着帐顶,未曾言语,片刻后,她缓缓伸手覆在广安公主的手背上,轻轻握了握。
这一握,仿佛是在这暗潮汹涌的局势中,一种无声的安慰和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