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环瞬间明白,接上了话:“这是小谢公的诗,你名栀子花的栀,这难不倒我,不过倒也应景,好名字。”
卢栀被她说得又红了脸,觉得自己过于卖弄,可本能出口成诵,改也是改不掉:“九娘勿怪,我不是存心!但你能懂,我也很高兴,咱们果然是有缘。”
二人既然已经交换了姓名,又以诗文相通,竟是比先前还要熟络一些,更因为都没有旖旎之心,便不再避嫌,反而是大大方方走在一起。
“今天晚上吃什么,我对洛阳不熟,你有推荐的吗?”卢栀捂着肚子问道,两人在河边闹了半日,耗费精力体力,这会儿饿得肚子直叫。
玉环本来还不觉得,可听他一说就被勾起了馋虫,奈何两人身上都不像有钱的样子,便无奈道:“还是先去我家换身衣服,拿些铜钱吧。”
“你不说我倒忘了,我有钱,”说着,卢栀就在怀里摸索起来,可是找了半天都没找出一个铜板,哀嚎道,“定是刚才落水里的,我攒了小半个月的银子呢!”
这话把玉环吓了一跳,为自己的原因害他丢钱而抱歉:“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有多少钱,我回去拿给你,实在多的话,用我的首饰去典当。”
哪想反倒是卢栀愣住了,笑着摆手:“没有多少,大概就是我指甲盖这么大的银子,这年头赚钱好难,我连点酒都舍不得喝了。”
这点钱确实不算什么,就是玉环叔父杨玄璬家再不宽裕,也从来没有短缺过她什么,银钱零花也是尽可能给足,补偿卢栀的损失是绰绰有余。
“那你且先和我回去,不然等坊门关了就不妙了,宣范坊里有许多好吃的,不过酒一般,等明日我再带你去仙实楼喝披香酒。”玉环回忆起自己童年在洛阳的日子,那时只觉得天地浩大,洛阳繁华,说是乐不思蜀也不为过,没想到入宫后反而常常思念幼时与父亲居住的蜀郡,临终前妄图入蜀,却死在路上。
可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记得宣范坊内的点滴。尤其是坊内的吴家笼饼,可谓风靡全城,多少人想吃还得求人帮忙购买,几乎是天不亮就有人排队。也就是吴家娘子看玉环生得美丽,又得过杨玄璬的帮助,便常偷偷给她开小灶。
卢栀一个外地人自然不懂得宣范坊有什么,但仙实楼在长安有分店,而且披香酒更是闻名全国,多少人高价求都求不来。他哪里好意思让玉环这样破费,只怕他那点掉的银子都不够沾一滴尝滋味。
于是,他连忙推拒:“不,不用了,我也不是很想喝,而且太贵了,随便喝点其他的就很可以。”他是馋美酒,可也知道自己的消费水平。
玉环这才想起来现在不是当贵妃的时候,不能沾李隆基的光分上一盏两盏,也不能让人偷偷去宫外采买。
说来这酒也是李隆基爱喝,时常独自小酌,直到有一回宫婢拿错,才被玉环得知,往后她便常常能喝上。但从前她就疑心这酒有故事,否则侍候的宫婢侍者不会讳莫如深,而李隆基这样大方的人,就算那酒值万金,也不会瞒着自己的宠妃。
只是这些前尘往事已经和现在的“杨玉”没有关系了,李隆基要喝是他的事,她杨玉环不在乎。
但说了要请人喝酒,不拿最好的出来又有些招待不周,只是她没有单独去仙实楼买酒的经历,不确定要多少银钱,更吃不准店家会不会同意卖给她。
“也许未必像外面传闻的那样金贵,总能想到办法。而且不止是为了向你赔罪请你喝酒,我自己也想喝,你就别太有心理负担了,好不好?”杨玉环将干透的头发重新理好,侧过头就看到卢栀后脑勺上的树叶,忍不住偷笑。
卢栀还未察觉,一心盘算要真喝上,该怎么还这份情,就感觉到对方的身子靠了过来,瞬间呆立不动,还有些紧张无措。
可玉环没有多余的举动,只是将手向他身后探去,翘起的小拇指不小心扫到他的脖颈,把人吓得一激灵,差点要蹿出去。
“慌什么,我能吃了你吗?”玉环举着树叶冲他一笑,直把人看得红了脸。
卢栀发誓自己绝对不是一个胆小鬼,可毕竟那么大一活人在他无防备的时候靠过来,多吓人呐!
“真要去喝披香酒吗?万一……”他还是有些犹豫。
玉环肯定道:“没有万一,我会想办法的。况且这酒也是为了庆祝。”
庆祝她重获新生,庆祝他死里逃生,庆祝他们重新回到这个有无限可能的世界,庆祝他们命运般的相遇和上天安排的缘份。
那就是非喝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