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玠望着突然递到眼前的荷花酥泛着油光,酥皮层层叠叠像真的花瓣。他拿过来就往嘴里塞,碎渣簌簌落满前襟。
"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小团子蹲在他面前,鹅黄色的裙摆铺在青石地上,像一朵小小的花。她托着腮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我等会回去再给你拿点其他好吃的。
"
萧玠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啃着糕点,生怕她下一刻就会反悔,把点心抢回去。
小团子回头望了望远处,隐约能听见少年清朗的呼唤声:
"哥哥在前面等我,我要走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歪着头想了想,突然又蹲下来,凑近他:
"嗯~要不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和哥哥说一声,就回去给你拿点心,好不好?
"
她根本没等他回答,就已经转身跑开几步,回头冲他挥挥手:
"就这么定了,等我啊~
"
萧玠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那抹鹅黄色在月光下跳跃着,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回廊尽头。
低头时,发现地上躺着一只小小的荷包,杏色的缎面上绣着
"平安
"二字,抽绳处还沾着半块糕屑。他捡起来,攥在手心里,又抬头望向她离开的方向。
夜风微凉,他坐在原地等了很久,数着宫墙外飘来的更漏声,一遍又一遍。
可她一直没有回来。
直到雷声轰鸣,天际下起雨来,他才走出草丛,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荷包,打算去寻她把荷包还给她,漫天大雨里,他找了她很久,
就在他好不容易找到那个小团子时,她正可怜兮兮的缩着廊下哭的可怜,正要上前时,
却听见廊梁上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你到底要哭到什么时候?
"
萧玠猛地顿住脚步,缩进阴影里。他听出这个声音,是他的二皇兄,萧珩。
那个总是冷着脸又有些凶二皇兄,此刻正皱着眉从廊梁上跳下来,萧玠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有些怕他。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怔住了。
萧珩从袖中掏出几块点心,递给她。语气虽然生硬,动作却意外地轻:
"别哭了。
"
小团子哭的抽抽搭搭,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他看着二皇兄为她擦眼泪,看着那个小团子最后破涕为笑,看着小团子口中的哥哥找到她,带着她离去。
萧玠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荷包,最终没有上前。
他转身,独自走入雨幕深处。
萧玠的指尖动了动,似乎想抓住什么。鲜血从唇角不断涌出,他却笑得像个孩子,最后看了眼那抹白色身影,他这一辈子争了很多,算计了很多,可真正想要的却又似乎很少........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最后一丝意识里,他仿佛又闻到那年荷花酥的甜香以及他未曾对她说出口的爱意。
——又是一年中秋宴啊
皇帝缓步走到萧玠的尸身前,明黄龙袍的下摆扫过地上那滩暗红的血。他低头看着这个养育了二十余年的孩子,喉结滚动了一下:
"糊涂的度过一生不好吗?
"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背在身后的手却微微颤抖。
皇帝长长呼出一口气,转身时背影竟显出几分佝偻:
"以亲王礼,厚葬。
"这句话飘在血腥味浓重的空气里,像片枯叶落进深潭。
"是。
"萧景沉声应道。他站在殿柱旁,目光扫过萧玠手中死死攥着的杏色荷包。
萧珩将怀中的沈知楠搂得更紧了些。他低头用脸颊贴了贴妻子冰凉的额头,声音沙哑:
"楠儿,我们回家。
"萧珩转头看向萧景。
"我会处理。
"萧景上前,伸手按在萧珩肩上,
"你带弟妹回去吧。
"指尖在接触到对方紧绷的肌肉时微微用力。
萧珩沉默地点头,抱着沈知楠大步走向殿外。月光透过云隙,在他离去的路上投下一道清冷的光痕。
"母后也回去歇着吧。
"萧景转向皇后,声音放柔了些,
"宫宴的事交给明澜处理。
"他伸手扶住母亲微微摇晃的身形,才发现她指尖冰凉。
皇后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凤钗垂下的珍珠链轻轻晃动:
"好。
"这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最后看了眼殿中央那具逐渐冰冷的躯体,眼神复杂的转身离去。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闷闷地传来,车帘缝隙间漏进几缕月光。沈知楠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眼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萧珩的眼,他低垂的眉眼在阴影里显得格外深邃,薄唇抿成一道苍白的线。
"琰之...
"
她轻唤的尾音还没消散,就被揽进一个带着松木香的怀抱。萧珩的手臂微微收紧,掌心却极轻地抚过她后背,仿佛在确认这是真实的温度。车帘被夜风吹起一角,月光流水般漫进来,照亮他颤抖的指尖。
"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