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桑青(1 / 2)

番外:桑青

因为某些个人原因,以及并不认为学校会真的给学生保存十年的信件,当时桑青也就没认真写。他现在还能想起来自己当时在写这封信时的纠结状态,至于信的内容,他记得还很清楚,不用打开信就知道——

[致未来的桑青:

你好。

你应该有在好好活着吧。作为一个正常人好好活下去。真棒。

2033年3月28日。]

果然,一字不差。

桑青有些好笑地看着信纸上尚且稚嫩但十分规整的字体——比现在的字迹简直清晰了不知道多少倍——看完后珍而重之地又放回了信封里。

确实有在好好活着,而且活得很好,也逐渐找到了当时迫切寻求的答案。

......

在高考成绩出来不到半个小时时,青昭萱就接到了S大招生办的电话,与此同时,桑霁月也很巧地接到了N大的电话。听着电话筒里传出来的异曲同工的招生话术,夫妻俩对视一眼,默默看向了桑青。

青昭萱:“宝贝,现在有个问题,你是想去S大还是N大,正好两位老师都在这里,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就趁机问一下吧。”

桑青还在擀面皮,听到这话有些诧异——他还以为这是父母的单位催他们返工呢。

他沉默了一下,还没等说话,话筒里两个耳尖的招生老师听到青昭萱的话了,心里瞬间升起了浓浓的警惕——

“桑先生,咱们S大教学质量、教师质量绝对不会让您失望,咱们有全国最先进的实验室,我看桑小同学理科成绩很优异,想必未来肯定是进实验室的吧?来咱们学校,咱们肯定让桑小同学充分发挥他的能力——而且咱们对优秀学生还有很多国家优惠政策和福利......”

“青女士,咱们N大绝对不比S大差,他们有的我们也有,他们没有的我们还有!不管是学生福利还是学生发展,咱们样样兼顾!而且咱们不止是说的好听,咱们主要是干实事!”

两位老师一口一个“咱们”,喊得十分亲切,仿佛桑青已经进入了他们的学校。

聊着聊着,话筒两侧的人似乎是听到了对面的人在拉踩自家学校,于是宣传得更起劲了,拉踩话术一个接一个,最后夫妻二人竟然隐隐有种这两人会冲破话筒蹦出来一较高低的既视感。

他们听这俩人隔空对骂得起劲,体贴地把手机并排放在一起,贴心地给他们打开了扩音。

——两人更上头了。

“我们S大冬天可以滑冰!”

“我们N大有烤鹅腿!”

“无耻!你竟然还敢提!”

“......”

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了这幅境地,桑青听得眼前直发懵,心里对国家最高学府的高大上滤镜碎了一地。

挺接地气的,不错。

最后桑青还是去了S大。说实在,他没有什么特别明确的目标,只隐隐有个想法,未来或许会研究实践领域的项目,但是国内其实并没有专研时间的学科。所以他其实对未来的专业选择并没什么谱。

“天文学呢?”听完桑青的想法,青昭萱说,“我也不了解这些学科,不过我看之前那些提出时间理论的科学家最初都在研究天文学,或许你能从那里找到自己的方向。”

桑霁月:“我觉得你妈说得对,你等等,我记得我有个同学是天文学教授,我给你问问。”

青昭萱大学是考古专业,跟桑青未来的走向差了十万八千里,并不能帮上什么忙;桑霁月学化学,也帮不上什么忙。夫妻俩看儿子只能发动自己的朋友圈,去问自己的同学,帮桑青找方向。

不过听完青昭萱的话之后,桑青有些心动。

时间,天文学的核心。

从古至今,人们从满天星空、晴朗艳阳中探究出无数时间的规律,时间与天文学相辅相成,互为骨肉。或许他真的可以从天文学中找到自己的目标。

桑青心中有了大致的目标,后来问了一下自己的朋友们。

江初是要去S大,他感兴趣的学科S大比N大建设要好一些;苏善怀也去S大,S大经管学院是全国最为出名的经管学院,也是每个经管学生向往的地方,无数大佬从这里出身,他后来是要从商的,肯定要选对未来有益的地方。

祝逸兴去了S省播音主持学院,他为的是未来的主持道路。

杨一选择了N大的汉语言专业,正在S大隔壁,唐秋晚去了政法大学,也在S大隔壁。而程光则是终于实现了当初的目标,成功进入了中央人民学院。

这样看下来,不论大家选哪个学校,都跟S大紧紧挨着,还把它围在了正中心。

桑青又对比了一下两所学校天文学的情况,最终还是去了S大。

报完志愿后,这个暑假就没什么事了,桑青花了一个月拿下了驾驶证,剩下一个月的时间在家里无所事事了几天,后来被朋友们拽着出去旅游了。

他们又去爬了一次泰山,不过这次他们不是独自去的,他们第一次一起爬山时遇到了夕阳红爬山团,约定好了高考后一起爬山。几位爷爷奶奶记得清楚,考完试后就来问几位少年的考试情况,问到他们考得都不错后,好好祝贺了一通,然后就约他们一起爬山。

几个少年自然是答应了。

爷孙两代人说说笑笑地一起爬山,最后这个场景还被来泰山采景的地理频道录进去了。

后来爷孙爬山团还登上了人民日报,又在网络上掀起了一波全民爬山的热潮。

他们这个暑假逛完了国家西部,正要往东移动时却开学了,于是就约定好假期继续旅游。

S大天文系虽然在学校里比较冷门,但分数线却格外高,人向来不多。高考改革后,题目难得要命,这届人更是少得可怜,简直就快要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了。

而天文系里女生居多,只有桑青跟另一个男生,不过那男生一开学就办手续转专业了,于是整个科系只剩桑青一个独苗苗。

更好笑的是因为人少,军训时他们直接被分到了其他专业,女生们跟电子专业的女生一起训练,桑青则是跟男生同样稀缺的经管学院拼拼凑凑组成了一个连。

因为身边没人能说话,桑青就变得越来越寡言了。大二的时候桑青选了时间物理学,在课上遇到了那位专研时间的教授。两人一见如故,教授直拉着桑青说,让他转到物理专业,他会教给桑青渴望的东西。

桑青相信教授,于是大二学年末毅然决然地转到了物理专业。

于是物理系迎来了一位超级大魔王,物理系的学生们从此过上了十分头秃的日子。

桑青虽然是半路转来的,但是自他转来后,就牢牢地霸占了第一的宝座。

学生们纷纷哀嚎大佬碾压局,天赋异禀......

不过知情人士表示:“还真不是天赋,大魔王主要是能卷,成天泡在图书馆里,看(图片.jpg)。”

他在交流群里贴上了一张图书馆个人登录信息,桑青这个学期平均每天都会在图书馆待六七个小时,而停留时间则是集中在晚上8点到11点。

也就是说,他白天上课,晚上则是一直泡在图书馆里。

至于多出来的那几个小时,则是周六日拉高了平均水平。

要知道,大学里不止有学习,还要兼顾人际交往,处理各种学生活动。更别说桑青还是团支书,他们根本就想象不到桑青这些时间是怎么挤出来的。

[拒绝内卷!:草,这还是人吗?他都不睡觉的吗?]

[猪笼包:众所周知,时间是海绵里的水,挤挤总会有的(doge)]

[框框撞打墙:那也不是这个挤法啊!这他妈也太恐怖了吧,我白天还经常能看到他出没在学校各地,难不成这人会分身术吗?!]

[葫芦丝儿:等等,这图哪里来的?这不是侵犯隐私吗,旁边还有这么多人的信息呢,不马赛克一下吗?]

[巨嘴儿:图书馆登录系统自动统计,就图书馆入口,能查登录时长,当时开放的时候也征集大家同意了]

[葫芦丝儿:焯!我天天去图书馆,怎么从来没见到过?!]

[柳条飘飘:妈的,我似乎看到我的登录信息了,草,简直丢人!]

[羊羊羊呀:别说,哥们儿也看到我的了,吊车尾,丢死人了。]

[我爱内卷!:人家这么优秀,还这么努力!妈蛋!我要开始卷了!]

[咕呱咕呱:......拒绝内卷同学,你变脸过于迅速了。]

......

虽然桑青也在交流群里,但是他加的工作群太多,为了不吞消息,他向来都把这些群聊给屏蔽了,因此交流群里的消息桑青并不清楚。不过这些群聊最后还被传到了教师群,和隔壁学校,导致有段时间上课的老师总会对桑青投以欣赏的目光,直接看得桑青一脑门问号。

而且还有很多隔壁学校的学生慕名前来,为一睹传说中S大卷王的风采。最后桑青终于察觉了不对劲,更加神出鬼没了,自此再也没人能捕捉到他的踪迹。

桑青在本科时就在不断参加各种竞赛和项目,最后保研到了教授手下,算是成了教授的关门弟子。

教授带他做项目,后来桑青熟练后教授就把一些简单的项目交给桑青。

后来桑青成了实验室的大师兄,在项目外也会带带师弟师妹们,不过他的工作很忙,平时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师弟师妹们平时遇到困难的时候也会纠结,按理说一般情况下不用惊动导师,向师哥师姐请教就好了。不过教授是个笑眯眯的和善小老头,大师兄是传说中的内卷大魔王,更是传说中的“冷面煞神”,选择谁偏向性已经很明显了。

这也导致实验室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现象,学生们跟导师打成了一片,面对师兄时却像耗子见了猫,提心吊胆不敢造次。

不知道的,还以为师兄手握实验室生杀大权。

其他项目组见过他们的相处情况,就嘲笑他们:“你们也太怂了吧?什么师兄啊,那不就是用来使唤的嘛!”

各位学生幽幽回道:“你敢使唤桑老师?”

其他人就闭嘴了。

桑青研究生时给大三学生代理班主任,那段时间有很多人来实验室找桑青办事,听得多了,实验室的人也被带偏了,开始叫大师兄“桑老师”。

桑青纠正一段时间无果,也就随他们去了。

桑青在大四时找到了自己的研究方向。

他在高中时候曾经有过一个想法——如果有技术能够回放过去就好了。但这个想法过于脱离实际,桑青后来也就把它抛在了脑后,但是随着他的知识面越来越广,他接触到的知识越多,他心中又开始燃烧起这种想法。

他在研究生时确定了自己的初步构想——时间循环实验。

回放时间,也就是将过去的事情重新模拟着展现在自己的面前,而在这个基础上,时间循环更基础一些,也更容易实验。他初步构想是球体运动轨迹还原,不过把这个报告交给教授后,却被委婉拒绝了。

教授肯定了桑青的想法,但是指出了这个想法其实并没有脱离传统物理学,严格意义上讲,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力学试验。桑青的想法卡在了这里。

桑青博士的时候,没有找到具体的办法。为了探索更多可能性,他开始接触其他实验,博士的时候,除去写论文,大部分时间是在带着实验室做项目。

真正的转机大概是在桑青三十岁左右时。

那时教授已经退休了,退休前,他把自己的实验班子交给了桑青。桑青并没有让教授失望,带着实验室做出了很多成果。他当时已经在国际上小有名望了,学校应聘他成时间物理学的教师,又在几年后成功评上了副教授。

除去上课,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做实验。

那时候桑青的“时间循环”已经有一点突破了。

这天,在学生们都离开实验室后,桑青出去吃了点药,就又回到实验室。

这是专为“时间循环”空出的实验室,雪白整洁的实验室里竖着一个偌大的玻璃房,里面布置着一个微缩小世界,有山有水有房,几条空心竹被对半切开搭在各个物件上,有个小球在竹筒里滚动,它模拟的是这个微缩世界里的“人”。

微缩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变动,他们的布景确保了在没有外力的干涉下,微缩世界不可能出现相同的景象。而桑青实验的目标正是让微缩世界在某个时间出现相同的景象,那这样,回放过去的初步目标——时间循环就完成了。

这样的想法听起来十分天方夜谭,世界上怎么可能会出现如此现象呢,莫不是痴心疯了。

但是在桑青和团队的不懈研究下,发现真有实现实验的可能,但这就涉及到了一种很玄妙的东西——磁场。

他们的实验搭好景后就停滞了,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进展,不论他们怎么操作都没反应。直到今天上午,他们在做实验时,有一瞬间微缩世界出现了与过去相同的景致,时间持续了0.67秒,然后再次回到了无序状态。

团队懵了,有点不敢置信,但是旁边的仪器却精准地记录下了这一幕。

桑青留在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微缩世界里,小球还在兢兢业业地来回巡逻。桑青站在玻璃面前,心中泛起淡淡波澜。

说不激动是假的,这十多年来,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这个东西,本以为此生无望,却终于收到了胜利的呼唤。

虽微弱,却足以令人振奋。

桑青叹了口气,突然皱起眉,捂着胸口弯腰狠狠咳嗽了几声。

他近几年工作太累了,国内国外来回跑,基本是日夜颠倒,平均每天的休息时间没有三个小时。

这种工作强度,是个人都扛不住。

去年项目收尾的时候,因为熬夜太久,最后直接进了医院,那时候桑青才知道自己得了心肌炎。

为了不让学生们步自己的后尘,他那之后就在实验室下了条规定——必须好好休息,一日三餐按时完成,保证每天有至少七小时的睡眠时间。

不过他自己却是办不到。没办法,他这些年忙来忙去,都已经形成生物钟了。

桑青又咳嗽几声,余光却注意到面前的奇怪现象。

他立马擡眸,正好看到小球不知怎得从竹筒里弹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咚!”地一声撞在玻璃上。

怎么回事?桑青皱了下眉,正要打开玻璃门检查情况,却被下一幕震惊在原地。

小球撞在玻璃上之后,又往后滚动了一会儿,紧接着,仿佛剪辑视频一般,方才还在地面的小球下一秒突然出现在了竹筒上。身边的机器数值开始飘红,实验室里所有的仪器都好像被惊醒了,同时想起了令人不安的“滴——滴——”的警报声。

电脑屏幕上,曲线如心电图,快速波动,打印机孜孜不倦地开始往外喷发着散发着墨香和热气的A4纸。

“唰唰唰!”喷出的纸张如漫天飞舞的白鸽,令人震撼。

桑青下意识转身去更换打印纸。

却在转身前看到小球不知何时又恢复在了地面上。

机器的声音渐渐平息。

桑青转身,迟疑地走到玻璃前,手指小心翼翼地探上清洁的玻璃——有些烫,不知是从哪里生出的热。

“嘀嘀嘀嘀嘀嘀!”

“嘀嘀嘀嘀嘀嘀!”

记录仪突然响起了从来没出现过的警报声。

桑青突然感到背后一阵毛骨悚然,他的心头出现了一种十分强烈的危机感,直觉性地,他迅速往后倒退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