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徐瑾咬了一口热乎乎的肉包子,咸香的油水裹着松软的包子皮在舌尖溜了一圈缓缓绽开了花,猪肉馅儿真材实料,嚼上几口,再喝上一口热气腾腾飘着葱花的羊肉汤,驱逐了一天的疲劳,腹中的暖意让她微微眯起眼睛。
吃好喝好,人生一大乐事。
边上饥肠辘辘的如娜更是狼吞虎咽,丝毫不逊色其他几桌的汉子们,一会儿工夫就干掉了一盘包子,正鼓动着腮帮子朝第二盘伸手,嘴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油光。
好在阿耐和阿犽吃得甚是正常,显得徐瑾相比斯文的没有那么打眼,但他们这群生人还是引来了一些注意。
十岁的于小丫擦干净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碗刚盛出的羊肉汤往徐瑾那桌走去,那位吃得满嘴流油的姐姐笑着朝她点头。
于大婶一边观望女儿一边低着头快速的给肉包子打个褶,偶尔还要顾着那一大锅肉汤,以及周围的食客。
“你家的包子真好吃,汤也好。”
难能在拼命干饭的同时,如娜还不忘稍稍夸奖一句,赶一天一夜的路,吃上这早食,也是值了。
于小丫羞涩的红着脸,回头看看阿娘正在往蒸笼里放包子,小声说道:“这安华县,就数我娘的包子做得最好吃,我不骗人,街坊领居都是这么说的。”
小姑娘腆着脸但头扬得高高的,黄色的头发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身上的土黄色粗布上衣似乎是拿了大人衣服改的,虽旧但浆洗得干干净净。
徐瑾看了心里喜欢,向着于小丫招招手,从随身荷包里取出一只漂亮的小玉蝉,玉质普通,但甚在雕工精巧,翅膀上的纹路丝丝可见,配上编织的红绳,红绿相间,温润可爱。
徐瑾见小姑娘过来了趁机把玉蝉挂在她脖子上,看她傻傻的低头看了一瞬,而后着慌着慌的回头去看她阿娘。
于大婶一直关注着女儿,自然瞧见了发生的一切,急忙放下手中的面团,擦了擦手和脸,走过来搂过女儿,“这位姑娘,这怎么使得,这丫头受不得。”
“娘说过,不能收人东西的,快摘下来还给人家。”
于小丫眼里透出对这个玉蝉的喜爱,但也非常听话的伸手去摘,却被一只手压住。
徐瑾笑盈盈的看着这母女俩,虽生活清贫但依然努力营生,这儿的每张桌子都擦得干干净净,包子分量十足,看看母女的脸色,怕是自己都舍不得吃。
“我喜欢这孩子,就带着吧,只是普通的石头,不值钱的。”
如娜在旁认真的点点头,的确不值钱,当初买它就是因为阿乐在摊子上随手新鲜拿的,买来后又不要了,没办法,谁让阿乐只喜欢金子。
徐瑾给于小丫把玉蝉放进她的布衣内,整了整衣领子,顺手摸摸她的头顶。
于大婶紧张得不得了,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了,这位姑娘看着年纪不大,但周围那群人明显以她为尊,衣饰普通,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气质,比这儿县令家的千金还要贵气。
“姐姐喜欢你家的汤,给咱再端几碗。”
于小丫已经慌得不知道听谁了,一听见这漂亮姐姐喜欢羊肉汤,就立马小跑着到大锅前,盛了一碗满当当的汤水,顾不得烫手就往回端。
“于大婶,三个馒头,一碗汤。”
“于妹子,照旧。”
纠结的功夫,又来了几桌客人,于大婶搓着手实在不好意思,红着脸道:“那咱这肉汤就不收钱了。”
母女俩手脚不停的给其他食客们端汤送包子,看得出人缘在这县城里挺好。
徐瑾在空闲的时候招手把于小丫再次叫回来,指着特地掰开的半个肉包子道:“姐姐吃不下,你帮姐姐吃掉好不好。”
要是没有掰开,小丫头指定不敢吃。
“别看你娘,姐姐给你的,吃吧!”
可怜于小丫长这么大,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自家的肉包子,好的时候啃啃馒头,差的时候只能喝口菜汤。
“这儿哪家客栈最好呀,能和姐姐说说吗?”
“县城里哪儿比较好玩呀?”
等于大婶忙完一波擡头的时候发现那几桌客人们都走了,于小丫呆呆的站在那儿,她过去的时候,女儿悄悄的把握紧的拳头置于她手上放开,里面是一个猴子抱桃式样的银锞子。
徐瑾站在清晨的街边一角,来往的人不多,小厮们打着哈欠拆着门板子,挑着一筐筐菜叶鸡鸭的农人们往集市的方向赶去。
东边太阳升起的地方,一缕金色光芒照射在矗立而起的黑色屋檐上,走兽迎光飞翅,那就是沈氏所在之地。
“咱们人多打眼,老规矩,高叔带人扮走商去打探,我们几个去香粉首饰铺子转转,找几个暗里租些马车,最后去客栈,就那家最大最好的,整个包下来。”
安华县是个小地方,县头的消息不用半天就能传到县尾,没多久人们就知道县里来了一家子富户,老爹带着独女,雇着镖局的人拉着好几辆马车,据说是从南边一路过来做生意的。
“那小娘子皮肤白得呦,跟个剥壳鸡蛋似的,伸出来的手嫩呦,据说在老李家的铺子,香粉一买就是十盒,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全挑最贵的,啧啧啧!”
“我也看见了,在金店里挑镯子只带最大最重的,左右手各一只,县令家的夫人都没这样的,不过,人好看,带啥都好看。”
“他爹真宠她,一家家逛下来,多少银子,独女哦!”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花出去许多银子,但徐瑾也打探来不少消息,往往自以为捂严实的事情,在街坊邻居眼里可不就是个事儿。
比如这守着沈从老宅的管事姓赵,赵管事今年四十有五,据说因战场上瞎了一只眼就退下来给沈将军守老宅了。
赵管事最爱麻雀巷子里瘸子老头酿的烧酒,每隔几天就要差人去买。
老宅的厨房每三天采买一次,一次就需要二十只鸡或鸭还有半条猪,蔬菜一车,四十斤米,还有其他面粉之类。
徐瑾在客栈房间的一张桌子上,拿着笔在纸上涂涂改改,而后擡头对走了大半个县城正喝着茶的高叔说:“虽没有打听出来那老宅有多少人,平常街坊邻居说他们很少出来,办事的就那么几个人,但根据采买,里面的人至少有四十。”
高良东灌了一壶茶后,清清嗓子,“我特地从那老宅门口绕了一圈儿,大门紧闭,但四周围墙滑不溜秋,周围无树,没有任何借力或遮挡,但远观内里西南方有一塔楼,楼顶隐隐反光,应该有人驻守,纵观全宅及街边。”
“宅子除了大门和旁侧门外,还有二道角门,一道采买,一道用来倒夜香。”
“今儿恰巧在杂货铺碰上一采买小厮,手心都是茧,走路生风,三十斤的干货一手提起不费力,裤脚下有佩刀,是个练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