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1 / 2)

洛丘山门下,殷梳那一番话一石激起了千层浪,引得议论声瞬时升至鼎沸。

万钧已是怒发冲冠,他再也顾不上此处乃是洛丘地界,周身猛然迸发出慑人威压直逼向殷梳,并厉声大喝道:“你闭嘴!你休要再在这里信口胡说,颠倒黑白,还妄图挑拨我们万家的关系!”

殷梳轻松化解淡然处之,讥诮地朝他开口:“万三叔当真还觉得我这是胡说吗?”

万钧斩钉截铁:“这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你可有证据?”

殷梳一愣,继而忍不住自嘲冷笑。她没有想到事已至此,万钧还问她要证据。

而围在她身边的众门派议论纷纷,说的不过也都是类似的要求殷梳拿出实证的话。

胡帮主也眉头紧锁,迟疑片刻后抚须开口,他语气还勉强算得上客气,但字字诛心:“殷姑娘,你说的这些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并没有别人看见万大小姐做过那些事情。你出身湮春楼,却要凭这些揣测就要向我们指证万大小姐,实在难以服众!”

“我看见了。”一个清越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他们耳边。

众人皆惊,循声看了过去,果然是山门前一直留意着他们这边的须纵酒。

见状,他又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我看见了。”

万钧眯着眼,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须少侠,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话!”

殷梳骤然一惊,也擡眸看了过去。她遥遥感受到那温柔的注视,让她忿忿不平的心绪得到片刻慰藉。

但她快速扫了一眼身边门派众人,见他们大多面色不善,她心头狂跳,心底隐隐生出了一股不祥之感。

须纵酒也已将山门下的境况尽收眼底,迎着诸多武林前辈阴沉闪烁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开口将他亲眼看到万钰彤和殷梳交手后,和祁宥一同离开的事情徐徐道出。

人群静了一瞬后,万钧嗤笑了一声,完全不以为意地反问:“仅是如此?也就是说须少侠也没有看到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殷梳面色如墨阴沉,似乎已经无法忍耐。但她仍强忍着,力辩道:“还需看到什么?我已经说了,万钰彤是因为事情暴露才和我动手,接着祁宥现身将她救走,这还不够证明她早已和祁宥有勾结吗?”

万钧满脸不屑地看着她,开口:“这不过是你的空口臆断。”

还不等殷梳再开口,一旁的门派中人已有人抢声开口:“须少侠不过是看到这短短一幕,怎么就能断定万大小姐和魔教的关系?”

更有人急不可耐地揣测:“分明这位殷姑娘才是魔教中人,依我看万大小姐之所以和她动手,定是撞破了她的身份!说不定是祁宥早早和她合谋,挟持走了万大小姐,还要将罪名强加给万大小姐!”

如此鬼推神测,如此顺理成章,殷梳都险些要为这说话之人抚掌叫好了。

“诸位前辈,此事……”须纵酒擡步就准备要走下石阶,开口想要喝止门派中人的无端猜测,但他刚一开口却反过来遭到了更猛烈的抨击。

“须少侠,你和这魔教妖女走得这么近,对她处处维护,与她一唱一和。若是不知道的,都会以为常乐宗和湮春楼已经交好至此了!”

“够了!”殷梳终于忍无可忍,她眸色冰寒一一掠过周围众人的脸。

四面林海峥嵘,云蒸雾绕,山门高峻雄伟,洛丘本是不染凡尘的习武圣地,岂容这些眼盲心瞎之人在此大放厥词。

殷梳形如小鹿一般天真无辜的杏子眼里是浓稠阴翳的黑雾在流动,怒到极致后她已然难掩浑身乖戾之气。门派中人虎视眈眈环伺着她,却慑于她莫测的功法,谁都不敢贸然上前当出头鸟。

殷梳静静地凝视着众人,又沉声诘问:“你们总是有这么多说辞,总是有这么多开脱的办法!所以从一开始,在你们来之前,就根本没有打算过要信我对吗?”

万钧警惕地盯着她藏在袖中的手,不带一丝温度地开口:“魔教中人满口谎言,凭什么同我们谈一个信字?”

殷梳勾唇一笑,她方才那一问,原本也是已经没有指望能得到答案的。

她倏尔抽剑,当着众人的面长剑探入那清玉宫弟子衣襟,擡手一挑割开他胸口的衣料格在他胸口。

门派众人只看到一道剑光闪过,殷梳便已在他们重重戒备下动了手。还不待他们压下惊疑呵斥她,他们目光已经凝在殷梳剑尖所指之处。

只见那清玉宫弟子袒露出的胸口处,纹着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青黑色图腾。那花纹在场的人无一不熟悉,那是湮春楼普通弟子身上彰显身份的纹饰。

殷梳扫了一眼他们瞬间沉下去的面色,不由有些嘲讽地开口:“诸位看清楚了,他也是湮春楼门人,根本不是什么清玉宫弟子,怎么他的话你们就信了?”

护在他身边的门派弟子们脸色不免有些难看,他们面面相觑,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清玉宫弟子感受到冰冷的剑身在他心口来回滑动,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他引以为护身法宝的清玉宫身份也被殷梳当众戳穿,终于面色煞白,整个人抖如筛糠。

殷梳靠近此人那一刻起便察觉到了他的身份,略微一想便也明白了祁宥这般布置的意图。

祁宥在清玉宫内埋下了自己的亲信,清玉宫围攻药庐时,表面上是清玉宫为了夺取秘籍攻山,实际上却是清玉宫走入了祁宥精心编织的陷阱,内有奸细,外还有万钰彤,清玉宫就这样走向了必然覆灭的结局。而这一步棋,在关键的时刻也可以给她、给须纵酒、给殷莫辞最沉重的一击。

胡帮主怒目圆瞪质问这清玉宫弟子:“你们湮春楼到底有何图谋?清玉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今日引我们来洛丘又有何居心?”

这弟子自知身份暴露,已然无法辩驳。他一咬牙,视死如归地狠声大喊:“清玉宫违逆教主心意,一群蠢货死不足惜!”

生死关头,这弟子忽然生出了几分急智,他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几下,忽然伸出手抓住殷梳的鞋子,不顾胸口被利刃划破的疼痛朝她凄声大喊:“副使,副使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