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邱静岁打圆场般说道:“上次在王府情急之下失仪扰公主清净,这是小女一点小小心意,权做赔罪,请公主收下。”
雪薇适时地奉上一卷画,这是邱静岁之前淘换的工笔画家顾严之所画的《寒雀图》,虽然是冷门作品,但着实花了她不少钱,送出去真是有点心疼,但好歹是她为数不多送给公主这类人也不失体面的礼物。
国泰公主不知道是不是碍于陆司怀的面子,百般不情愿地示意圆灵把礼物收下来。
“崔小姐,那天对您亦有所冒犯,不知能否有幸请公主和您用一顿便饭,万请不要放在心上。”邱静岁又一脸真诚地邀请崔宓。
本来两人关系也不差,这点面子不至于不给的,但是陆司怀来了就不一定了,因此邱静岁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
无论崔宓出于什么心态也好,好在她最后苍白着唇瓣答应下来。
邱静岁很想把陆司怀赶走,但是又不能当面说这话,便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
谢天谢地,王羽仁来找陆司怀,后者很有眼力见地去到其他地方谈事情,邱静岁给雪薇和圆灵在大堂点了一桌,上二楼进了雅间和两女面面相觑。
“镇山虎”一走,国泰公主表情立刻转为不耐烦,她紧紧牵着崔宓的手,时不时怒瞪邱静岁一眼,对接连摆上来的菜品总要贬低几句。
面对一个比自己很小上一些的女孩子,邱静岁包容度极大,况且也有点明白过来公主这般态度所为何人,尽力顺着她便是了。
“听说崔小姐的画技进益许多,我在嫂子那里看见过一副您画的《牡丹图》,醒染得十分精湛,于着色上我还要向您多多请教。”其实许久不交际,邱静岁跟她俩没什么太多可说的私密话,但是为了给雪薇争取时间,只好没话硬说,好在她和崔宓之间还有工笔画这么一个可以深讨的话题。
一般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是会提高谈性的,但是崔宓可能受了点陆司怀的刺激,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客套话更是敷衍之极。
邱静岁只好继续唱独角戏:“……颜色不用说,鲜亮雅致,斡染笔法更是超凡,恐怕连宫里的老画师也少有能相比的。”
一个锯嘴葫芦,一个不屑开口,邱静岁使劲浑身解数,说的口干舌燥,却不知自己滔滔不绝的模样惹了崔宓的厌。
实在太煎熬了。崔宓坐在这里的每一刻,看见邱静岁在眼前的每一瞬,都有这种感觉。
自从知道和陆司怀不会有可能的那天起,崔宓就陷入了一种无可抑制的消沉之中,因为被家里管束的越来越严格,所以在见不到陆司怀的时候,她还能在人前一如往常,但是压抑情绪换来的却是听到对方消息时心中更汹涌的翻腾。
她不断地安慰自己,日子总要过下去,自己慢慢熬着,熬到自己嫁人,陆司怀娶妻纳妾,等到两人孩子都有了的时候,这些心思或许就会慢慢淡去。
但是没有,今日相见,最令她绝望的发现就是,对陆司怀,自己竟深陷至此。
深刻到霎时间冲上头脑的爱慕与嫉妒,让她做出了跟几年前在围场中如出一辙的无视、曲解与无望的挣扎。
当时的自己寄希望于抽签,她明白这不过是让爱慕得以延续的借口。如今呢?陆司怀如此明显的回护、包容,都被她内心强辩成友人之谊。
但是她又非常的愤怒,崔宓厌恶的礼教规矩几乎立刻涌到了口边,这是用以指责邱静岁和陆司怀相交过密的最锋利好用的刀刃。
崔宓一直在等待,等待邱静岁行动言语间的得意和炫耀,但是对方却从头至尾,没有一句话提到陆司怀,甚至是刻意回避了与之相关的话题。
而陆司怀呢,仔细回想,他真的从始至终没有给过自己任何暗示和希望,她说过自己对他是无望的执念,果真一点都不错。
内心的良善让她无法伤害两个无辜的人,郁结如同种子一般在心底生根发芽,但这也只能由自己去慢慢消化。
崔宓笑了出来,她看见公主关怀的眼神,平静地说道:“邱小姐谬赞,花卉尚可,只是我画禽鸟却一向不如你许多。”
丝毛法和批毛法都是工笔画中禽鸟的绘画手法,对勾线技巧要求很高,是邱静岁擅长的部分。
愿意接话就好,有了这个话头,两人便如常地聊了下去,直到雪薇把最后一道菜亲自端上来,邱静岁知道目的已经达成,才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