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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去岁冬天下了好几场大雪,天寒地冻,百姓冻死的很多,京城都有,更不用说更北边了。

据说在北面边疆接壤的地方,去村子里看看,到处都是空房子,进去找找还能看见冻僵在冷炕上的一家几口。

朝廷不是不想赈济,但一来国库空虚,二来离北面太远,政令到哪里又不知变成个什么模样,往年也不是没有这样过,总之挨过去,生机总会渐渐恢复过来。

听到这里,邱静岁对当今这位皇帝就非常有意见了。作为一国之君,不说多么励精图治,好歹要有些仁心吧?但是他为人却非常贪财。

没错,一个富有天下的皇帝,在钱财上却总是斤斤计较。

不说远的,就从国泰公主那件事上便可窥见一二。虽然公主迟迟不让步把事情闹得有些难看,但是皇帝若是早早地把禹城税贡顺利交接到公主手里,哪还有这么一出荒唐事。

这位皇帝,他不仅乐于充盈私库,而且也很擅长用花样繁多的名目挪公肥私,叫人十分无语。

王朝走到现在,宗室庞大,官职冗余,本就步履维艰,令行禁不止。皇帝为了维持繁荣的表象,又公开允许捐纳,一个九品的文武散官,只要几百两银子就能当上。

卖官鬻爵,往往是王朝覆灭的一种象征。但从前皇帝总在关注天象、国运,凡此种种隐患没有治理根除,养到今日,已经成了庞然大物。

这样的国家,不亡才怪。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要亡,也不会撑不过一二年,甚至茍延残喘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问题是公冶芹争取的时间只有三年。

这都是邱静岁在怀孕期间从陆司怀那里了解到的。

大概怀孕到一个半月的时候,邱静岁的孕反特别严重,吃什么吐什么,吐得昏天黑地。

后来她不再吃整饭,叫厨房做糖丸、菜丸子,总之必须是可以慢慢含着咽下去的东西。虽然还是吐,但是比之前好多了,她只要保证身体能吸收到必需的营养就好。

她难受,也同样把陆司怀折腾的不轻。

白天他来回跑,自己担心地吃不下东西,也必得守着她吃一日三餐。晚上邱静岁只要一动,他立刻就醒,帮着拿痰盂拍背,从不假手他人。

她吐完生理泪水淌了一脸,来不及收拾就要睡觉,都是陆司怀给擦的。

好容易撑过孕反,两个人都瘦了。她身上都是虚肉,瘦的多,陆司怀可是结实得很,即便这样穿上衣服都宽松了些。

接着就是水肿,抽筋,但好在能吃得下东西去,总比之前好熬。

这天,邱静岁正捧着碗一个人吃饭,陆司怀披星戴月地从外面回来,表情沉重。

“我还以为你今晚睡在刑部了。”邱静岁叫下人加菜,随口说着。

陆司怀坐下,掐着手腕道:“北面裘州有动乱,明日朝会必会议论此事。”

“什么人牵的头?”邱静岁纳罕着问。

“一个久试不第的书生。”

“应该成不了气候?”

“嗯。”

“但肯定让朝臣很膈应,明天可有的吵了,你好好休息一晚吧。”

“有探子报岭西出了一桩凶案。”陆司怀道。

邱静岁没了吃饭的心情,问:“什么凶案?”

“临江王府库房失窃,临江王遇害。”

如果只是人死,邱静岁还不会多想,但是加上丢了东西这一点,不得不让她联想到之前公冶芹和青锋在蒙山县杀人夺书之举。

“朝廷要派人去查案吗?”

“公冶芹可能在岭西一带,我明日会自请去岭西查案,你在家好生养胎,不要担忧。”

她无法出远门,必须与陆司怀分离一段时间。这两种认知都让邱静岁心中不好受。

“你才是,一定要当心,别和上次一样。”但她没有表露出来。

“嗯。”

外力强势干预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跟踪记录,雪薇统计了最新数据,段山卜算的准确率下降到了七成。

雪薇很不安,在她看来这个概率还是太高了。

但是邱静岁却很开心:“事情发生了改变,我们的努力不是徒劳,这是很好的兆头。”

雪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奴婢不以为仅仅如此便可以说动别人。”

“我不是为了说服别人,”邱静岁说,“我是为了说服自己。”

陆司怀临去的前一天晚上,邱静岁一直想陪他早点入睡,但是却忍不住说了好多好多话,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太啰嗦了。

她不觉得有多么难舍难分,只是真的担心他的安危,但又不得不让他去。

他走那天,两人在城门口分别,邱静岁嘱咐他当心,紧紧握了握他的手,又放开,没有拖泥带水耽误他的上路时间,她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很独立。

陆司怀最后抚了抚她的脸颊,叮嘱了她要保重身子,便和陆羽仁一道翻身上马,朝远方疾驰而去。

随着他离去,心像是被挖空了一块似的,邱静岁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来。

她必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邱静岁没有回府,直接去了宋家,敷衍了一通宋夫人过于热情的招待,径直去寻宋三娘。

三娘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赶紧嫁人,已经专心在家绣起了嫁妆,见到她来,连招呼都有些心虚。

“你真的想好了?”邱静岁问。

宋三娘的眼睫颤了颤,轻声回答:“嗯”

“你以为嫁入公主府得到了很多,目前的困境也会迎刃而解,但是名不正言不顺,往后的路每走一步肯定都很痛苦。”邱静岁心情复杂地说。

“我,不像秋昭姐姐美貌无双,也不像姐姐那么有主意。我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不想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我不嫉妒,不争风吃醋,不怕受苦,只要能让我过一点小日子便好。”宋三娘吐露心声。

“你想好,如果你真的嫁过去,我们的交情就到此为止。”如果说在此之前她还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宋三娘太苛刻,但是在听到方如嫣和傅鸣清那档子事以后,邱静岁拒绝将思想同化成更落后或者更先进的程度。从她身上发散出去的关系网,就要以她自己的价值观来衡量判断。

“姐姐,为什么?”宋三娘慌乱地看着她,含着泪水问,“是觉得和我来往伤面子吗?”

“不。”邱静岁坚定地说,“懦弱不是沉沦的借口,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那我们不是一种人。”

说完,邱静岁不顾宋三娘的挽留,决然而去。

心中混乱的、琐碎的感情和深处一种压抑的忧虑像是被一个网兜了起来,她现在心下很痛快。

“崔姐姐。”国泰公主叫丫鬟捧着盛满鲜花的托盘,来到崔宓的房门前,她拍着门,试图叫屋里的人露一露面。

“公主?”

一声沙哑的女声回问,房门被打开。

国泰公主将满盘娇艳欲滴的鲜花露出来:“花园里开了好多花,这都是我亲手摘给你的。”

屋子里层层帷幔遮掩,看上去暮气沉沉的。

“你不会……”国泰公主似有察觉,不顾崔宓的阻拦,快步闯入里间,看见了桌上摆着的一尊小佛像。

佛像前供奉着几炷香,已经燃烧了大半。地上灰色的蒲团旁,一本佛经摊开着。

国泰公主生气地冲过去,指着香案上的东西,回头问:“崔姐姐,你这是在干什么?”

“念念经,驱驱杂念。”崔宓从走到射入屋内的光线中,一张脸苍白没有血色。

“整天憋在屋子里和老妪一样,崔姐姐是想出家吗?”国泰公主气道。

“六根不净,如何能出家。”

“崔姐姐!”国泰公主不顾忌讳,将香案上的东西扫到地下,“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跟我出去踏青,走!”

“公主,”崔宓没有生气,但这也表示国泰公主根本不能使她生出丝毫波澜,“我不想出去。”

国泰公主撒娇跺脚,百般纠缠,始终无法撼动崔宓的坚持。

突有丫鬟从外面进来,道:“小姐,卫国公世子夫人给您送来邀帖。”

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小石子,崔宓的表情泛起涟漪。

国泰公主一把夺过帖子,她翻开看了看,然后一把扔到地上,踩了几脚:“她会那么好心?崔姐姐别看,她一定是要捉弄人!”

但崔宓却矮身从地上捡起了那张沾染着香气的帖子,拇指轻撚,现出里头的内容,是一篇白话。

“崔小姐见字如面,多日不见。五月百花盛放,槐荫柳绿,恰逢春时。请赏光至崇远山庄一聚。”

国泰公主绷着脸:“别去。”

翌日。

再度来到崇远山庄,崔宓看着熟悉的场景,心态已经截然相反。

那时她总忍不住以山庄主人的态度行事,如今想来却是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