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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城春(七)(1 / 2)

帝城春(七)

太子每隔半月会写问候信,尽管他用了很直白?的语言,可有些典故荷衣却看不懂,也不好意思问别?人。

她?逐渐定下心来,为了读懂他的信,也为了能轻松自如地回信,开始暗下功夫苦读诗书?。

王芫先斩后奏入宫做女官后,大房只得绝了先前的念头,荷衣还没回来,族中女眷早就着手为她准备嫁妆了。

可喜的是她?如今灵智已开,又极得太子眷顾,俱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想促成这桩千载难逢的好事。

王约年前曾回来祭祖,但并未多留,临走时?将名下财产分作三份,一份转交给族中义学?,一份留给荷衣充作嫁妆,一份带往别?处安家。

荷衣很想知道他的住处和近况,可也明白?若崔娘子已离京,那?他们的行踪便是极隐秘的,她?只得按捺住好奇心,期待哪日能收到王约的平安信。

这一年中秋,太子送给她?一条仙鹤鹦鹉绣裙[1]。质地与他那?件袍子一样,都是金碧色宫锦。

裙子左边绣着二十只仙鹤,曲折一胫,势若起飞,皆口?中衔花。右边绣着二十只耸肩舒尾的鹦鹉,周围缀以花卉纹、细巧花边极金钿等。

他在信中说,等重逢时?他们就?穿一样的衣裳。

当日扶光倒下,荷衣被?仓促送走时?,其实已经万念俱灰,觉得此生无望了。

她?明白?扶光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势必得偿命。

若侥幸得以脱身,那?定是阿兄百般周旋求来的,他们余生将再难相见,婚事更是想都不要再想,不连累家族已是万幸。

经历jsg此劫,她?又成?长了不少,路上一直在想,就?算缘分到此终结也没什么。她?进京便是为了退亲,然后回老家安心做富贵田舍婆,老天不过是遂了她?的心愿而?已。

唯一的遗憾,是没能和阿兄做真正的夫妻,想起来就?懊悔,当初再大胆一点就?好了!

分开前两年肯定是伤心的,可来日方长,以后怎么样谁知道?

她?不是顾影自怜的人,也不会离了谁就?活不下去,如今她?可是很坚强的,而?且她?从来不愿委屈自己,说不定哪天就?相中别?的郎君了。

毕竟在去洛阳之前,她?心心念念的可是嫁给谢衡,如今哪里还记得谢衡的模样?

这样算的话,大概过不了几?年,她?也就?把阿兄放下了,不把他当情郎的话,其实也没多难过。

他如今年岁不小?,又身居高位,婚事怕是不能再拖,说不定不等她?彻底放下,他就?儿?女成?双了。

一想到他要和别?的女子做那?样亲密的事,她?就?忍不住咬牙切齿,肠子快要悔青了。那?日在囚室中,或者小?阁楼上,她?只需要再进一步就?能把他吃干抹净了。

荷衣的性情注定她?做不了怨女,何况这件事怨得了谁?阿兄又没有对不起她?。

人生哪能事事如意?

家里人不知道东宫发生何事,子都自然不会说,他是丞相长孙,家世官职远比谢衡显赫,由他亲自送荷衣回来,王家哪里会多想?只会觉得荷衣备受重视。

荷衣也不忍打击他们的热情,何况那?件事非同小?可,既然大家都不知道,她?便也绝口?不提的。

这一路上她?悟出了不少道理,萧琼羽和她?无冤无仇,不会设法陷害她?。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太子的软肋。

她?留在东宫固然快活,可太子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心力去护她?周全。

与其在身边拖他后腿,倒不如离得远远的,彼此相安无事。

她?自个儿?在心里千回百转,把一切都想透彻了,只待用时?间来抚平,甚至盘算着明年春天物色新欢时?,却突然收到一封带着强烈暗示的书?信。

前半年的信里只闲话家常,说些零碎的琐事,哪怕荷衣学?识平平,也能品出字里行间的安抚意味,他是唯恐她?多想一分,所?以刻意营造祥和的表象。

可这次风格大变,不仅送她?新裙子,还在信封里附着几?朵干茉莉花,以至于?纸笺上都留有清芬。

她?这才想起那?盆不起眼?的茉莉花,想必被?他养活了。

她?沉寂的心也跟着活络起来,也许……他们之间还有可能再续前缘?

她?不是对他信心满满吗?怎么这次竟打退堂鼓了?先前他不提,想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如今冷不丁说起重逢,多半是把一切安排妥当了。

荷衣激动不了,拿出睡觉时?常抱的绣花虎头枕,包好后托使者转交给他,并在回信中让太子将枕头放在她?的书?案前,替她?看着位置。

使者离开前,荷衣缠着他百般打探宫中近况。他实在拗不过,想着也不算什么机密,便将自己所?知如实相告。

说是二皇子鱼刺卡喉受惊不小?,所?以大病了一场,天子意识到这些年对他的冷落,大为愧疚,遂将他接到寝宫与自己同住。

这和太子信中所?说的一模一样,荷衣正觉失望时?,那?信使继续道:“说来也怪,按理母以子贵,二皇子重获圣宠,萧容华应当跟着沾光才对,可她?不知何故竟然疯了。整天披头散发,又哭又笑,而?且还咬人。您是不知道,她?硬生生把一个宫女的耳朵咬掉了,还抓花了一个小?黄门的脸,差点把眼?珠子抠出来。宫人们提到她?都害怕,连送饭送水也不敢靠近。如今的重华殿,早成?了无人问津的冷宫。”

这些不过是道听途说,至于?真相,外人哪里会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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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天子在得知萧琼羽的真实面目后,当晚就?派中尉去了幽禁前齐废帝的临县,将其鸩杀后,取回首级送到了萧琼羽面前。

昔年大崔后在身怀六甲时?发动政变,试图集结内侍铲除擅权专断的中书?令,也就?是李珑宥之父。不料惨败,党羽尽皆伏诛,她?自己也被?囚禁在椒房宫,因大受刺激而?早产,勉力诞下一子便撒手人寰了。

那?时?的萧琼羽不过四五岁,却不得不担起长姊的责任,尽心尽力地照顾孱弱的弟弟,两人相依为命数十年,感情极好。父皇驾崩后,弟弟继承大统,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朝政悉数交托于?她?。

那?时?她?恨王家见风使舵暗中帮助乱臣贼子,也看不上闲云野鹤不思进取的未婚夫,一直拖着不愿完婚,弟弟不仅不逼她?,还亲自为她?挑选江南美少年陪侍。

可惜他们据守的是残败的江山一隅,没多久国破家亡,双双做了俘虏。

她?的弟弟本就?懦弱无能,也没什么君王的担当或风骨。对他而?言就?算亡国了,只要能继续在锦绣富贵堆里过活便也没什么区别?。

萧琼羽对他本就?宠溺,自是不忍指责,何况她?从不觉得亡国是他们俩的错。实在是对手太强大,而?他们的臣民太无能。

被?押赴洛阳时?,她?做好了断头的准备。

为了笼络人心,新朝应当会优待献玺归降的亡国君,但她?这个声名狼藉的摄政公主恐难活命。

新朝皇后既是她?的亲阿姨,又是曾经的继母,当年自己多有冒犯,如今她?重登高位,想来会趁机报复。

真到了那?一刻,大不了破釜沉舟,将阿姨那?些不光彩的过往公之于?众,然后慷慨赴死,也算值得了。

沦为阶下囚后,他们在押解的途中受尽屈辱,那?些粗野的兵卒以戏弄他们姊弟为乐,连给口?饭食都要苦求半日,否则只能忍饥挨饿。

从云端跌入尘埃,她?的志向逐渐被?消磨殆尽,等到了洛阳城外时?,除了求生她?什么都不想了。

母仪天下的皇后,应当宽仁大度、慈悲为怀。她?只要曲意奉承,放下身段,兴许还有一丝生机。

新朝的官员不知道她?们姨甥间的龃龉,唯恐苛待她?会开罪皇后。

她?循循善诱,从看守口?中得知天子极其爱重皇后,为她?空置后宫,就?连上朝也带着她?的儿?子,皇后可参政,中宫有直属臣僚,还有一支虎贲军,权势为历朝最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