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逢郎 > 102 ? 六

102 ? 六(1 / 2)

102?六

◎此一生,已无他求。◎

眼看李荞兔子般窜了出去,崔灵蕴有些放心不下,这里到底不是平地,唯恐他磕了或摔了,便让崔护跟上去看着。

崔护去岁及冠,年初崔佑正式上书,为他请封世子,如今他已是名正言顺的庆阳王继任者。

这些年他受教于洛阳,几乎算是在兄嫂跟前长大的,按理也该回封地接管些事务了,但临行前却突然接到母亲的家书,要他去扬州拜会两位故人,一位是青霭,另一位便是崔灵蕴。

崔护当然不可能知道崔灵蕴的身份,只听说她曾和母亲共事多年,都是先皇后的心腹。

他对王约也有所耳闻,知道他虽出自世家豪门,可淡泊名利,无意于仕途,这些年一直隐居山中。

可巧的是他与母亲那位故人志趣相投,已经共同生活了很多年。

此前他从未见过这两人,也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今日到来之后,心头莫名涌起一股奇异的悸动,竟似倦鸟归巢,漂泊半生终于回到了家。

他对他们有种说不出的喜爱,忍不住想要亲近,奈何李荞在旁搅扰个不停,如今终于把他打发走了,原以为能独处片刻,想不到……

“阿荞这个人呀,外粗里细,机灵着呢,根本不用我看着。”他委婉回绝道。

崔灵蕴看到他恋恋不舍的样子,心里约莫明白了几分。可养育之恩比天大,他能来到这里,已经是意外之喜,她又怎会有非分之想?

崔佑和白露都是忠厚之人,这些年她从未提过半句,但他们却主动让孩子来此,她不知道他们下了多大的决心,她只知道不该辜负他们的信任。

“时候不早了,”她冷下心肠,起身道:“我去厨房看看菜品准备的如何了。”

“我去帮忙吧!”崔护自告奋勇道。

崔灵蕴笑着按住他的肩道:“都是要为王的人了,哪能往厨房里钻?”

她说话时虽柔声细语,可神色却是冰冷而淡漠的,崔护有些委屈,悻悻地低下了头。

旁观的王约满心纳闷,不知她为何变脸,看到崔护失落竟有些不忍,便招呼他跟自己去后山取画具。

谁知李荞竟早了一步,正蹲在水边胡乱搅拌颜料,看到他们过来,立刻笑着蹦了上去,问道:“先生擅长丹青?”

王约莞尔道:“不过随意涂抹,哪敢说擅长?”

“我嬢嬢向来对您推崇备至,您老就别谦虚了。”他一把拉过崔护,兴冲冲道:“反正这会儿也没事,不如帮我和表叔画副小像?”

崔护可没这兴致,推拒道:“你自己臭美就行了,何必拉上我?”

李荞嬉笑着,搂住他肩道:“趁着如今你比我高,赶紧画张像当证据呀!”

李荞既是荷衣的儿子,又是崔灵蕴的孙子,王约其实早生出了疼爱之心,如今见他这么有兴致,自然不愿拂其意。

又想着他将来不是亲王就是太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来了。

崔灵蕴面上冷淡,心里其实欢喜得紧,她何曾这般热忱的招呼过谁?

等他们走后,她定然会惆怅,若能留个念想也好,于是欣然应允。

**

午食很丰盛,崔灵蕴特意准备了酣笋、烧萝卜、熟灌藕、酥骨鱼、玉带羹、青精饭、黄金鸡和槐叶冷淘等,满满摆了一大桌。

王约看到时吓了一跳,悄悄问道:“这么多会不会太浪费?”他们俩的话,得吃一个月。

崔灵蕴眨了眨眼,笑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李荞和崔护见惯了精细的宫廷御膳,第一次尝到这等山野美味,席间又没有外人,便都放开了肚皮,风卷残云般将碗碟扫的干干净净。

王约看的直咋舌,又去煮了壶消食的香橼汤,让他们饭后各饮一盏。

李荞是半点闲不下来,吃饱喝足便四处转悠,里里外外跑了一遍后,开始觉得无聊,嚷着要上山寻找神迹。

崔护笑道:“哪来的神迹?我怎么没听说过?”

“神居山神居山,那自然是有神仙居住的,我一定要去找找。”他兴致勃勃道。

崔护却说什么也不放行,他实在拗不过,便提议玩捉迷藏,如果他输了就乖乖留下来。

他俩闹腾的时候,崔灵蕴和王约便回屋歇息去了,正凭窗饮茶时,忽见崔护急赤白脸地闯了进来,骇然道:“阿荞不见了,我上下都找遍了也不见人影,问过外边的,都说没见他出去。”

崔灵蕴顿觉头大,转向王约道:“家里还有哪里能藏人?”

王约沉吟了一下,面色微微一变,按住她道:“你别动,就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说罢拉着崔护急急上了阁楼,绕过一堆堆杂物箱,果然看到那口棺材有翻动的痕迹。

“不……不会吧?”崔护有些难以置信。

王约紧抿着唇,唤他过来帮忙,两人合力将棺盖推开了尺许,里面黑压压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崔护鼓起勇气探身一摸,不觉惊叫出声。

李荞果真躲在里边,但是早已昏死过去。

“嘘,”王约忙示意他噤声,“别惊吓到娘子。”

崔护吓得脸色发白,四肢酸软,兄嫂待他恩重如山,此次他偷跑出宫,既然没有派人追上来,必然是相信他,若这孩子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他只能以死谢罪了。

“不要紧的,”王约拍了拍他的肩道:“只是憋晕了。”

两人将棺盖又推开来一些,七手八脚地把李荞擡出来平放在地板上,王约正待掐他人中,却听到一阵脚步声,擡头就见崔灵蕴拎着水壶走了上来。

李荞被冷水浇醒时,先是懵了一会儿,继而抱住崔护嚎啕大哭,哆哆嗦嗦道:“表叔……我、我梦到我死了……”

崔灵蕴起先一肚子气,如今见他这样竟不由心软了,问道:“他多少岁了?”

崔护搂着李荞拍抚安慰,百忙中回道:“还不到十四。”

崔灵蕴和王约不禁面面相觑,两人都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小,更意外的是那样乖巧懂事的父母,怎么生出如此调皮的孩子?莫非是被梅姬给带坏了?

“没事了就快下来,这里怪阴森的。”她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去。

不多时,李荞便换好了衣服,太阳底下转了两圈又恢复了朝气,笑着踅进来,抱住崔灵蕴的手臂晃道:“阿婆,我赢了,我要上山去,您帮我准备点干粮吧!”

崔灵蕴把头转头一边,哼道:“殿下别这么叫,折煞老妇了。”

“青婆婆说过,您和我祖母最要好,几十年来形影不离,若我祖母如今还在世,您肯定陪着她,别说我只是个皇子,就算是皇帝也得唤您一声阿婆。”他就势坐在脚踏前,亲热地仰着脸道。

她不敢直视这张脸,他的笑太过明亮,几乎要刺痛她的眼睛。

“好阿婆,快答应我吧!”他像是看出了她的心虚,愈发卖力的撒娇。

“山上没有神仙,”她无可奈何道:“也就几座宫观庙宇。”

“这也行啊,正好多磕几个头为我耶娘祈福。”他敛起笑意,正色道:“说不定上天被我的孝心感动,能让我耶耶快些好起来。”

崔灵蕴的手臂微微一僵,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震荡,语声平和道:“陛下龙体欠安?”

李荞有些窘迫,红着脸支支吾吾。

正好崔护和王约走了进来,见状便哼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李荞羞愧不已,捂着脸落荒而逃。

王约在崔灵蕴旁边落座,好奇道:“他怎么了?”

崔护叹了口气道:“每年除夕,宫中都有驱鬼逐疫的大傩仪式。去岁阿荞偷偷伴成中黄门,混在队伍里蹦跳了半天,到晚上累得不行,守岁时趴在皇后阿嫂的腿上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陛下阿兄便想把他抱到榻上去,可是忘了他如今重的像一头熊,一使劲就把腰扭伤了,躺了个把月都不见好。”

崔灵蕴心下唏嘘不已,又不好表露,正为难之际,就见李荞从槅门外探进脑袋,忸怩道:“我也不是故意的……”

崔灵蕴招了招手,他便奔进来依着她坐下,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她揉了揉他乱糟糟的脑袋,轻声道:“大傩礼上的伥子,须得是十二岁以下中黄门子弟,你是怕年龄过了就没有机会了?”

“还是阿婆懂我。”李荞忽地红了眼眶,闷声道:“耶耶凡事都亲力亲为,因而积劳成疾,身体总是不大好,我又不懂医术,只能……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害他受伤。”

“陛下最是通情达理,一定会明白你的心意。”崔灵蕴不由自主地搂了搂他,柔声抚慰道。

崔护从旁瞧着,见她对李荞如此亲热,心里便很不是滋味,又想到表兄的病情,不觉满腔愁绪。

见大家都长吁短叹,便想活跃一下气氛,遂打起精神调侃道:“那你在宫中大奏军乐,吵得阿嫂头疼也算孝心吗?”

李荞满面通红,辩驳道:“我也会宫廷雅乐。”

众人见他答非所问,皆忍俊不禁。

他以为大家不信,索性抽出笛子道:“嬢嬢最喜欢听我吹笛子。”

崔灵蕴歪头笑望着他道:“真的?”

“我这就去外面吹奏一曲。”他说罢便要起身,被崔灵蕴给按住了,“好好歇口气吧!”

“我要上山去。”他就势抓住崔灵蕴的手,缠着她准备干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