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不寂寞
赵冀舟擡眼看了看她手中那面锦旗,边缘黄色的流苏染着团状灰尘,锦旗红底黄字,上面的字体挥斥方遒。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观察这东西,觉得也没什么创新。这东西都大差不差,不值得他特意展开看一看,他也没有无聊到这种份上。
不过看着于胭挑衅的小表情,他嘴角的笑意更甚,顺着她问:“什么秘密,你说说看?”
于胭轻笑,举着手中的东西往前凑了凑,“赵先生当初给我们学校捐了一大笔钱,学校邀请您出席捐赠仪式。”
她话锋突转,“可您参加这项捐赠仪式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抛头露面、为了这面旗。”
她挥了挥手中的锦旗,然后它放下,坐在他腿上,指尖点了点他的胸口,带着狡黠与得意说:“是为了我。”
赵冀舟缄默不言,依旧在笑,眸色渐浓。
于胭脸垮下来,指尖缠着自己的头发打圈玩儿,“您别不承认,其实您那时候对我很感兴趣,至少感兴趣到愿意抛弃自己的固有习惯来找我。”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去找你算账的呢?”赵冀舟问。
于胭拍了他的手一下,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些小动作,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您这么小心眼儿吗,我当时不就是没要您给的那张卡么。”
“嗯。”他轻哼。
“嗯是什么意思?”她不依不饶,拿出势必要打破砂锅追问到底的架势。
“你说得对,满意了吗?”他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上面有股兰花清香。
“哪句说得对,是说您小心眼儿,还是说您当初来我们学校那一遭就是为了我?”她边说边笑。
赵冀舟缄默不言,伸手去碰她腰间最敏感的地方,果然,他轻轻一捏,她立刻弓起后背往后躲。
赵冀舟另一只手撑住她的后背,以防她掉下去。
于胭环住他的脖子,“您能不能讲些武德,被我说中就耍小手段。就算我说中了又能怎么样,也不能少您一块肉。”
不能少他一块肉,但却能滋长她的娇纵。
于胭低头,头发落在他的肩上、胳膊上,狡黠地说:“赵先生,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那天凑巧我替石敏当这个礼仪,不和您在礼堂遇见,您应该也会去找我的吧。”
得出这个结论,于胭发现一切都解释通了。
之前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那天怎么就那么巧合,她出来抽支烟和霍宪说两句话的功夫就被赵冀舟撞到。
今天终于明白了,其实他那天是跟着她出来的。
赵冀舟始终没说话,听着她在这分析。
她现在甚至懒得在他面前掩饰,把得意明目张胆地挂在脸上,似乎只要他稍微一点头,她就可能肆无忌惮、恃宠而骄。
赵冀舟盯着她那双明亮的眸子,他觉得她的眼中有一汪泉,映着这个年龄的姑娘本该有的明媚。
他隐约想起最初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她不是这样的,她的眼中全是凌厉与敌意,偶尔表现出的娇媚还是故意迎合。
而现在,他似乎在她眼中窥探到了曾经那个她,那是他最初的兴趣所在、她的矛盾之下深深掩埋的另一面。
赵冀舟也记不清他究竟没有没点头承认,只记得她嘴角的笑漾起来,夹杂着从窗外穿透进来的和煦的阳光。
她脸上的神色不变,一点一点凑近他,直到目光所及之处全部是他,那个吻温热地落在他的眉心。
宋疆站在门口察觉到两人亲昵起来,便尽力缩小存在感。若不是他还有事要和赵冀舟说,他早就走了。
他看到于胭吻上了赵冀舟,便低下头,默默将视线移开。
不过听于胭这么说,他确实是想起来,当时校方正式邀请的时候,赵冀舟以有事忙拒绝了。后来大概是提前两天,赵冀舟突然决定参加这项典礼。
他腹诽:这么想,于小姐说的确实有道理。
于胭轻轻结束这个吻,伸手整理下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她无意中偏过头,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宋疆,耳根立刻红得彻底。
那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传说中的“红颜祸水”,耽误了赵冀舟的正事。
她轻咳两声,缓缓从他的腿上移到沙发上,低哑着嗓音说:“宋助应该是有事,你们先聊,我上楼去看看。”
“嗯。”赵冀舟轻拍了下她的臀。
于胭扶着楼梯上楼,在转角处回眸看了眼赵冀舟,他站起身来,背对着她,手插在兜里。
宋疆往前凑了凑,低声说:“赵总,今早岑姨过来找您,您当时正在开会,她就问了我关于于小姐的事着。”
于胭脚停在原地,迈不开步子,她想宋疆口中的“岑姨”指的应该就是赵冀舟的母亲。
人的思想也真是奇怪,她那一刻想的不是岑凌能问些关于她的什么事情,而是想岑凌这个人真是温柔,温柔到宋疆一个赵冀舟的特助都可以叫她岑姨。
赵冀舟眸色没什么变化,轻“嗯”一声表示知道了,他回过头来,视线和于胭撞在了一起。
于胭垂眸,心虚地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立刻迈开步子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觉得气氛一下子凝成了寒冰。
宋疆没意识到于胭和赵冀舟的对视,轻声问:“那于小姐这边……”
赵冀舟摆了摆手,“无妨。”
宋疆点了点头,又和赵冀舟说了些公司的事,便离开了。
赵冀舟站在落地窗前思索了一会儿,转身上楼找于胭。
于胭正拿着剪子,摆弄桌上那些花。
她小时候看过程艳娟插花,虽说不精通,但也能摆弄两下。
此刻,她手上拿着一束淡粉色的玫瑰花,无刺玫瑰,娇而艳。她正用剪子修剪花茎,一下一下,把那些繁杂的枝叶剪掉。
赵冀舟手扶在木质的楼梯把手上,擡眼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恬淡静谧。
不知道她从哪弄了一支笔,简单把头发盘起来,垂下来的碎发遮住半张脸,随着她手上的动作,那缕碎发轻轻波动,让他时而能看清她的眉眼。
赵冀舟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腰缱绻地问:“还会弄这个?”
于胭擡眸,唇角弯起来,“不会,瞎弄。”她把装着两束玫瑰花的透明的花瓶推到他面前,玩笑着说,“您看看这成样子嘛?”
他们两个默契地对宋疆刚刚说的话闭口不提。
于胭从来没打算和赵冀舟的家庭产生什么关系,也没必要。于她而言,其实和赵霁月间较为频繁的往来已经越了界限。所以现在,她不会问他他母亲打听她是要做些什么。
赵冀舟低眸,那两束花只是修剪好了,没什么繁枝杂叶,但显然这瓶插花还没什么雏形。他手扶住瓶身,碎冰蓝玫瑰上的一滴水落在他的手上。
他把手上的水撚干,擡手去捏她的脸,复又用指腹摩挲她的脸颊。
于胭温顺地靠在他的掌心,眼波流动,视线飘到窗外。她觉得他好像很喜欢这种动她,就像在抚摸一只心爱的宠物。
于胭记得她小时候于华良养过一只布偶猫。
于华良总喜欢拿些小零食逗弄它,每次他把小零食塞到布偶猫的嘴里,总喜欢顺手摸着它的毛,眼中流露出垂爱的眼神。
而布偶猫得了便宜就喜欢在他的掌心蹭来蹭去。
像此刻的她。
“这是什么眼神?”赵冀舟显然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把手放下来。
于胭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到了小时候的一些事。”她把视线落在花瓶上,“我妈妈当年好像还特意上过插花课,那一阵子可迷恋了,几乎每个房间都要放上一瓶花。”
“这种东西修身养性还不错。”赵冀舟摘掉腕上的表,又轻轻捏她的耳垂,“那你怎么不学学?”
于胭被他弄得没了脾气,随手把手中那支玫瑰花插在花瓶里,像投壶一样。
“这么没有耐心?”他问,手往下移,轻轻把住她的脖子,他的指尖落在他的皮肤上,激起一道又一道的电流。
于胭偏过头,他能看见她青色的血管,以及感受着她皮肤上残存着一丝余温。
其实他特别喜欢这个动作,就好像能扼住她的命门,那是种在无声滋长的占有欲。
于胭攥住他的手腕,“是您一直在捣乱。”
赵冀舟瞧着她温声细语的模样,觉得她像是在撒娇,遂放下手。
于胭躲开他往前走了两步,抿了抿唇问:“赵先生,您以后会经常过来吗?”
赵冀舟问她:“这么问是想让我过来还是不想让我过来?”
其实于胭也不知道这个答案,她只是觉得他若是来的话至少她应该提前准备准备,就像曾经他找她的时候,她都要简单打扮一番。即使是不化妆,简单涂个唇膏也能让她心安。
“我的意思是,以后您要是过来,您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做一些准备……”她越说声音越小。
她觉得既然他愿意给她一个可以暂时称之为“家”的地方,那她就要追求在家的一种自由自在的状态,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紧绷着神经,像是要打一场仗。
她喜欢回家后把脱下的脏衣服扔在沙发上,把茶几堆满各种东西,往家里添置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物件……
可这些,她不知道他喜不喜欢,能不能接受。
“准备什么?把自己洗干净?”他问。
于胭没回答这个问题,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来不及回答,
赵冀舟说完那句话就封上了她的唇,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掠夺了她的呼吸。那一刻,于胭听到了她怦然的心跳声。
轻柔缠绵的吻席卷了她大脑中所有的想法,连刚刚他的那句话都忘了反驳回去。他卷住她的舌尖,似乎想要窥探着她的秘密。
于胭蜷缩着手攥住他的衬衫,留下一个又一个暧昧的褶皱。
后来在浮云刹那间,她觉得自己陡然失重,被他抱起来放在卧室的床上。
那间卧室是她前两天精挑细选的,向阳,有个很大的阳台,整日见到阳光。此刻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被迫着闭上了双眼。
也许是这一场情.事太突然,她完全忽略了周遭的环境,忽略了身下的床单。
白色系的床单上画着几个流氓兔,是他特意选择,特意给她准备的。
赵冀舟摸了摸她的脸,吻上她的唇,伸手去解她的衣服,她隐约听见他学着她的口吻说:“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我又不是个客人,还必须要事先打招呼?”
也许是这两天在宿舍收拾东西太累了,做完之后她抱着被子呆呆地看着他起来穿衣服。
赵冀舟把衬衫扣子系好,用指腹摸了摸她的脸,“起来吗?”
于胭摇了摇头,“困。”
那天她就这样稀里糊涂睡了过去。
于胭是被赵冀舟弄醒的,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固有的习惯,例如他很喜欢的一种叫她起床的方式就是用指腹挑着她的睫毛,看着她睫毛颤动,因为痒小脸皱在一起。
于胭果然不堪重负,伸手攥住他的手腕,然后睁开双眼。
赵冀舟摸了摸她的额头,“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