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不寂寞【精修】
程与翔咬包子的动作一顿,他把筷子放下,认真地看于胭的眸子。在灯光下,她的眸中藏着一汪泉水。他细细地打量,似乎在辨识她究竟想不想让程艳娟回来。
犹豫两秒,程与翔实话实说:“昨天奶奶晕倒的时候,我爸就给姑姑打电话了。”
“那她会回来吗?”程艳娟回来这一趟应该没那么容易,毕竟人在美国。
程与翔点头,“她说会回来。”
于胭轻嗤一声,嘲讽地说:“我还以为,她可以不要女儿,也可以不要妈呢。”
她放下筷子,悠哉地笑,“等明天我再看一看姥姥,我就回北城了。”
“你不等姑姑回来?”
“程与翔,是她不要我的,是她抛弃我和我爸的,难不成还要我原谅她?我又不是圣母,我也没那么记吃不记打。”她冷淡地说。
程与翔没说话,给她夹了个小笼包,“吃饭吧。”
吃完饭,于胭在附近酒店开了间房。
她躺在床上,被程艳娟的要回国的事情侵占了思绪,其实她真的很多年没见过母亲了。
想她吗?
于胭不知道。
但她恨她,恨她不要她。
大概是不想一直被这种情绪裹挟,她开始百无聊赖地玩手机,一会儿玩消消乐,一会儿又跳到视频软件……总之心里一直乱糟糟的,做什么也不能投入全部心思,还觉得索然无味。
突然,脑海中的一根弦断了。
于胭骤然惊醒,从床上坐起来,抱着手机,仔细看日历,忽然意识到,她生理期已经推迟了半个月还没来。
这个消息像是五雷轰顶一般,劈得她整个人心颤。
她仔细回想她和赵冀舟做的每一次,每次他们都做了避孕措施。
她不会允许自己未婚先孕,给自己、给对方徒增烦恼,毕竟于她而言孩子就是麻烦,况且她这辈子其实都做好了不要孩子的准备,因为她没有信心做好一个母亲。
所以即使再情动,她也记着这件事,提醒他要戴套。
戴套还会怀孕吗?
于胭忐忑不安,开始在网上查“戴套怀孕的几率”,网上给出的答案不一样,最好的结果是“正确使用避孕套怀孕的几率为零”,也有些骇人的说法,说怀孕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五。
于胭手覆在小腹上,有些冰,她心神不宁,开始设想各种可能性。
会不会是套破损?
万一,万一她真的怀孕了该怎么办?
她根本就不想怀孕,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呢?
这是于胭极为恐惧的一夜,因为独自一人住在陌生的酒店,被孤寂感和忐忑感裹挟,她甚至都不敢买一个验孕棒测一测,就怕自己撞上那极低的怀孕几率。
在乱七八糟的思想中,她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次日,醒过来,于胭依旧心神不安,她跟着程与翔回了医院。
程与翔见她脸色不太好,黑眼圈很重,问她:“昨晚没睡好?”
于胭实在是一点儿多余的精力都没有,应付着扯着嘴角笑笑,“可能是换了床睡得不太习惯。”
程与翔没多想,“走吧,先上楼。”
于胭边走边说:“我一会儿就走了,我买了高铁票,看一眼姥姥我就回北城了。”
程与翔以为她是不想见程艳娟才走的,点头说:“知道了,先进去吧,放心,我妈回家了。”
“好。”
推开病房的门,一缕晨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眯了眯眼,看见程江民正在喂老太太喝粥。
于胭在那一刻才真的意识到老太太真的上了年纪了,因为喂到嘴里的粥会顺着嘴角流下来。
她鼻子一酸,暂时忘掉了昨晚一直忧虑的事情,走到程江民身边,“舅舅,我来喂吧。”
老太太注意到眼前的于胭,拉住她的手,激动地张开嘴,但似乎又不敢认。
于胭轻声说:“姥姥,是我啊。”
“胭胭,胭胭。”老太太因为脑血栓,嘴有些不好使,一直在颤动,说出的话也含糊不清。
于胭忍住哭腔,接过程江民手里的粥,“姥姥,来张嘴。”
她像小时候老太太哄她一样哄着老太太,看着老太太把嘴张开。
老太太食欲不佳,喝了大概有半碗粥就不要了。
于胭把碗放在一旁,擡手摸了摸老太太的脸,“姥姥,我过几天再来看你哦。”
“又要走啊?”老太太攥住她的手。
“嗯,我还有事。”
于胭呼了口气出了病房,程与翔本来打算送她去高铁站,却被她拒绝了,“我自己又不是找不到路,你回去吧。”
“注意安全。”
于胭快速走到一楼,在一楼买了两个验孕棒塞到包里。揣着这两个验孕棒,她忐忑地回了北城。
到家后,她的第一想法就是要去测一下自己是不是怀孕了。她掏出包里那两根验孕棒,鼓起勇气去卫生间测了一下。
没成想,居然是两道红杠,一深一浅。她能感觉到,她拿着验孕棒的手都在颤抖。
怎么会这样呢?倒霉的事情怎么偏偏就要落在她的头上?
于胭觉得不可置信,夹杂着心有不甘,她重新又测了一下,依旧是明晃晃的两道杠,很刺眼很刺眼。
她真的怀孕了?
于胭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片刻的轰鸣和短暂的宕机,她盯着那深浅不一的两道杠,决定去医院再检查一下,万一她真的怀孕了,也好趁着月份小早做打算。
于胭也没想到赵冀舟今天居然在家,回来后她心神不宁直奔卫生间,完全没注意到他。但她踱着犹疑的步伐下楼的时候,看到了他。
那一瞬间委屈涌上心头,她特别想骂他一通,都是因为他,可她又不敢,她甚至在那一瞬都不知道怎么该和他说这件事,便立刻条件反射地把验孕棒藏在身后,“您怎么在?”
赵冀舟显然也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问:“你那个朋友吵架和好了?”
于胭心不在焉,应付着说:“和好了吧。”
赵冀舟看着她六神无主的眸子,起身靠近她,“怎么了?”
“没怎么?”于胭眼神逃避着,语气有些哽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赵冀舟把她拉到怀里,摸了摸她的脸,手伸到她背后,把那两根验孕棒夺出来。他犀利的目光仔细盯着那两根验孕棒,明显也震惊了一下,“你的?”
于胭缩了下手指,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瞒着他了。她满脸焦急,忐忑地说:“我生理期已经推迟半个多月了,我一向很准的。”
赵冀舟的眸色幽深,视线下移,他将手从她的衣服下摆探进去,大掌覆盖在她的小腹上。他的掌心有些凉,冰的她瑟缩起来,连连往他怀里扎。
赵冀舟一手扶住她的细腰,另一只手在她的小腹上摩挲,他敛眸,似乎在认真思索如果这里真的有个小生命该怎么办。
于胭看着他的神色,是她参不透的。她以为他也和她一样因为这个孩子烦恼,连忙解释说:“您放心,就算真的怀孕了,我也会打掉的。”
她不会做拿个孩子当掣肘的蠢事。
可她左不过二十岁出头,对这事有潜在的恐惧,觉得像是一脚踏进了地狱,稍有不测,粉身碎骨,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