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不寂寞
翌日,于胭是被赵冀舟叫醒的,他用指腹轻撚她纤长的睫毛,把她弄得不耐烦,闭着眼起拍他的手。
“起来了。”赵冀舟轻笑,又摸了摸她的头发。天气干燥,静电让她的头发飘了起来。
她今天还有课,昨天叮嘱他一定要送她回学校。他玩笑着说再请一天假,她义正言辞地告诉他,再不上课她真要挂科了。
大三是英专生最繁忙的一年,课排得满,课下作业多。口译课,笔译课,文学课,翻译课,任何一门课的作业都可以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记忆开始复苏,于胭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扎进赵冀舟的怀里打盹,嘟哝着说:“不想起床。”
因为昨晚哭过的原因,她觉得眼睛有些肿,有些发涩。
赵冀舟摸了摸她的后背,“不是还要回去上课吗?”
于胭抿了抿唇,抱怨着说:“你是不知道教授有多可怕,总是叫我起来翻译。”
“为什么总是叫你?”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懒懒地说:“因为我有前科,当初逃课次数太多被记住了。”
赵冀舟闻言,倏地笑了。
于胭挑着眼皮看他,“你笑什么,你当初没逃过课?”
他目光移向远方,似乎是在翻找压在记忆深处的某些片段。最终模棱两可地说:“太久远了,记不清了。”
于胭默认为他不好意思承认,玩笑着说:“那就是逃过。”
“嗯,那就是逃过。”他重复她的话。
两人又聊了两句,于胭的起床气也过了,便下床换衣服。
穿好衣服,她站在梳妆镜前,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有些肿,左眼双眼皮都成了单眼皮。
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居然记不清昨天到底流了多少眼泪。
昨晚她一人坐在外面流泪,赵冀舟把她抱回去床上,本来都已经好了。可但她扎进他温暖的怀里,被熟悉的气味裹挟,她像是真的犯了梦魇,断断续续地开始委屈地落泪,眼泪止都止不住。
他倒也是卯足了耐心哄着她,仿佛告诉她不要怕。
于胭放下手,眨了眨红肿的眼睛,无精打采地去找赵冀舟,悲哀地说:“我眼睛肿了,没法见人了。”
赵冀舟轻轻托住她的脸,细细打量,“这不是挺好看的?”
于胭眉头蹙起来,“赵先生,你平时也不戴眼镜呀。”
言外之意说他眼神不好使。
赵冀舟平静地笑笑不说话,他怎会看不出她的眼睛肿了,但他是由衷觉得她这样子也挺好看的。
赵冀舟找人送来了冰块和毛巾,他挽起袖子,将球状的冰裹在毛巾里,轻轻帮她冰敷。
毛巾碰到脸的那一刻,于胭立刻缩了缩脖子,攥住他的手腕,“好冰。”
赵冀舟攥住她乱动的手,趁她不注意,故技重施,轻轻把毛巾贴在她的脸上,果然见她“呲”了一声,然后哀怨地看着他。
他总觉得,眼前那层薄雾散尽,她的形象渐渐丰富起来,那些她刻意隐藏起来的独属于这个年纪的幼稚逐渐显露在他面前。
于胭夺过他手里的毛巾,蹬了他一眼,然后自己冷敷,冰块丝丝凉意传遍身体的各个角落。
赵冀舟借着从窗外渗进来的自然光打量着她清纯的脸,低头间嘴角扬了起来,告诉她要吃饭了。
于胭冰敷了大概两三分钟,她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有没有效果,侧着脸照镜子,感觉眼周甚至被冰的有些红。
她低头间,脖子上的项链露了出来,她摸了摸染了体温的吊坠,由衷觉得这条项链真美。
赵冀舟以为她还在看肿起来的眼睛,走过来用大掌包住她的指节,细细摩挲着,他牵着她去吃饭,“别臭美了。”
于胭皱皱鼻子,“我才没有。”
吃过饭,赵冀舟要开车带她回北城。
早晨山间升起一层薄雾,放眼望去,秋意更浓,院内落满了秋叶。
于胭脚踏在落叶上,发出莎莎轻响。她挽着赵冀舟的胳膊,巧笑嫣然地和老板说再见。
老板看了眼赵冀舟,“赵总,再会。”
赵冀舟点头,侧眸看了眼专心踩树叶的姑娘,对老板说:“她若是想来,我再联系你。”
“我觉得在这地方住,适合养生。”于胭拉开车门,轻声说。
“等夏天的时候过来,晚上山里的温度很舒适,看电影吃烧烤都很惬意。”他说。
“那可惜了,我的生日在秋天。”
赵冀舟轻笑,安慰似的说:“又不是只有生日能来,等明年夏天,我再带你多来住些天。”
引擎发动,车子缓缓驶离。
美好回忆定格在这一瞬间,也是于胭觉得以情儿的身份和他过得最开心的几个时刻之一。
明明是早高峰的时间,可从山上通往北城的这条道路却一点儿也不拥挤。整条路上偶尔见到几辆车,路旁满是秋叶,被车卷起,又飘落。
于胭侧眸看着沿途的风景,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安静,带着禅意,却又热烈奔放,似地上燃成火的枫叶。
她瞥了赵冀舟一眼,把车窗放下来,冷空气灌进鼻腔,他偏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制止,只是问她:“不冷?”
于胭摇摇头,轻轻把车探到窗外,感受着深秋清晨的风从指缝钻过去。
赵冀舟忍了两秒她这个危险的动作,沉声提醒:“把手收回来。”
于胭满脸茫然,目光懵懂地问他怎么了。
“很危险。”
她缓缓把手缩回来,也许是觉得凉,便把窗户关上。
“赵先生。”她闲得无聊,找茬儿似的开始和他盘逻辑,“可是你开车的时候接电话也不安全。”
“我什么时候……”他哼笑一声,突然顿住口中的话。
上次去接她的时候,岑凌给他打了个电话。念及她在场,他没说两句话便挂了。
就那一次违规的情况还让她记住了。
“赵先生,要注意安全哟。”她攥着安全带,带着顽劣地说。
赵冀舟没吭声。
于胭回到学校连轴转忙了两天。
因为在她生日的第二天,程与翔来找过她一次,告诉她程艳娟周末就会到津城,问她要不要回去。
于胭犹豫了一晚上,还是硬不下心来。她很想见程艳娟一面,哪怕是吵一顿她觉得也好过这种停滞不前的关系。
于是,她订好了自己与程与翔周六回津城的高铁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