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陆茵陈等人从神庙出来时,外面前来烧香祈愿的人也散去了许多。
陆茵陈还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沐安饶正想再宽慰她几句,视线中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人。
“那不是桑兰吗,她怎么也来了这里?”沐安饶说着就上前喊住了一副魂不守舍模样的岑桑兰。
看到沐安饶和陆茵陈,岑桑兰呆滞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些变化,她不顾这是在外面,立马就扑进了沐安饶怀里哭了起来。
关于岑桑兰婚事的事,沐安饶也有所耳闻,只不过这是岑东阳的决定,一来她和岑东阳正在冷战之中,二来就算她去劝说岑东阳,岑东阳也不会听,对于岑桑兰的遭遇,她也很无奈。
倒是一旁的陆茵陈听到这件事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冯丞相的四公子,就是那个一事无成的二世祖?”
岑桑兰不施粉黛的脸上哭得有些乱七八糟,她自暴自弃地说道:“我知道你等着看我的笑话呢,现在你如愿了。”
“我什么时候想看你笑话了。”陆茵陈对这个小姑子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至于盼着她不好。
她记得上一辈子岑桑兰嫁的也正是这人,婚后岑桑兰过得非常糟糕,她那个丈夫要么游手好闲到处惹是生非,要么就是在外面花天酒地,岑桑兰规劝他还被狠狠打过几次,家里的公婆也不好相处,她婆婆怪她没本事让自己相公收心,却对她被打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岑桑兰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又被岑东阳以“家和万事兴”为由给送了回去,她丈夫见她娘家也不为她撑腰,便愈加变本加厉的虐打欺负她。
在上辈子陆茵陈最后一次见到岑桑兰的时候,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好了,只不过那时的她也已经被赶出侯府,自顾尚且不暇,更没有精力去管这个前小姑子。
“实在不行,要不你逃跑吧,”沐安饶说完这话自己都愣住了,她怎么能教唆自己小姑子逃婚呢,可是看着岑桑兰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她又很是不忍。
“沐姐姐,你也觉得我应该逃?”岑桑兰泪眼婆娑地问道。
“咳咳”旁边听着她们谈话的陆元修忍不住出声提醒她们:“你一个女孩子,自己逃到外地,人生地不熟很容易出危险的。”
“去外面就算碰到危险,也总比嫁给那个草包要好。”岑桑兰说着又哭了起来。
“你要站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到什么时候。”陆茵陈递给沐安饶一个眼神,示意她带着众人先离开这里,虽然现在人已经散去了不少,但岑桑兰这么个哭法也引来了不少路人注目。
沐安饶忙带着众人来到了一家酒馆,沐老将军早就等在了这里,见到意外来客岑桑兰,也只是多看了她一眼,并没说什么。
进了隔间,陆茵陈看着还哭泣不止的岑桑兰说道:“怪不得相府的人不喜欢你。”
岑桑兰一边抹眼泪一边擡眼看过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想啊,要是现在你哥订下迎娶另一家姑娘的婚事,那个姑娘不顾形象在外边哭着闹着不想嫁,到处说自己未婚夫的坏话,你心内能对这个姑娘没有芥蒂吗?”
不管那个丞相四公子是个什么货色,在这件事情上,既然侯府已经答应了婚事,现在又闹这么一出,理亏的都是侯府,以后岑桑兰嫁过去,相府的人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
岑桑兰也不算太笨,稍微一想便明白了陆茵陈的话,她渐渐止住哭泣,嘴上还是生气地说道:“答应婚事的又不是我,我本来就不想嫁给他,要嫁让我哥自己嫁去。”
“你就别说气话了。”沐安饶叹息着帮她理了理凌乱的鬓角。
“难道我真就这么嫁过去?”岑桑兰不甘心地捶了一下桌子,又伏在桌上,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你若铁了心不想嫁,自然也有让这场婚事办不成的办法。”陆茵陈看着趴在桌上的岑桑兰突然说道。
听到这话岑桑兰一下擡起头来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如果是未过门的新娘死了还成什么婚呢?”陆茵陈说道。
岑桑兰愣了一下,没说话。
旁边的沐安饶皱眉道:“陆姐姐,你可别乱说啊,好好的说死不死的多晦气。”
沐安饶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岑桑兰的表情,生怕她一个想不开真去寻短见。
沐老将军捋了捋胡子道:“新娘要是死了确实就成不了婚了。”
“爹!”沐安饶惊讶她爹也会这么说。
沐老将军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女儿说:“谁说要让她真去死了,只要让相府的人相信新娘已死不就成了。”
“你们的意思是让桑兰假死?”沐安饶这才反应过来。
陆茵陈看向江陵,她知道江陵看过很多医书,也知道很多奇门偏方。
江陵沉思了片刻道:“的确有一种药,服下会立刻让人气绝,但过了头三天,死人又能复生。”
“假死之后,老夫可助你一臂之力,以前我在西北那边打战,结识了几个当地的朋友,到时候可以把你送过去,那边现在还算太平,边界上有多个小国和我们有生意往来,民族混居,你过去后也不会引起注意。”沐老将军向来仗义,况且这事要是办成了也能让岑东阳那小子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何乐而不为。
几人商量得有鼻子有眼,陆元修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们:“你们别瞎出主意啊,假死还不如逃婚呢,逃婚尚且还有回旋的余地,若是假死,关于她的一切将烟消云散,届时世界上就再没有‘岑桑兰’这个人了。”
“所以我说这个办法的前提是她得铁了心不想嫁,若是比起抛弃身份地位从此隐姓埋名,将就一下嫁过去享受荣华富贵也能接受的话,那我劝岑二小姐还是乖乖回去等着成婚吧。”
陆茵陈说完,众人都看向岑桑兰。
岑桑兰在大家的注视下,思索了片刻,一咬牙道:“抛下一切便抛下一切,这样的荣华富贵我也不稀罕。”
沐安饶表情很是严肃:“桑兰你可要想清楚,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侯爷那边肯定是要瞒住他的,此后京城便不能再回来。”这也就是说连带她们这些亲友,以后也几乎没可能再相见了。
“我……”岑桑兰的手握紧又放开。
众人都知道她面临艰难的抉择,也没有催她,而是又聊起其他话题,留给她时间自己思考。
过了许久,岑桑兰轻锤了一下桌子道:“我决定了,我要离开这里。”
“你真的想好了?这事可不能反悔。”沐安饶确认道。
岑桑兰因为哭过,眼睛红肿着,但目光却很坚定:“都说咱们女子的一生都系于所嫁之人身上,难道我以后的人生就得任凭那个草包决定了?凭什么!看到你和陆茵陈,我更确定了,如果婚姻会成为我的拖累,那这个婚我定是不结的,而且我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
岑桑兰和宜宣公主能玩到一块去,就是因为两人都喜欢研究一些西洋书籍,在别人看来那些书中所记载的都是些雕虫小技,但她和宜宣公主却不那么认为,她们经常凑在一起按照书中记载做出许多物品,之前太妃大寿,宜宣公主送她的电灯笼就是她俩一起完成的,岑桑兰有信心这些东西若是做成商品,赚到生计钱定是不成问题。
至于岑东阳,她哥都能为了攀上冯丞相牺牲掉她的终生幸福,她又何必再挂念他。
只是以后难再和京城里这些好友相见,的确很是遗憾,不过人生哪能十全十美,但愿以后有缘能够再会。
见岑桑兰心意已决,沐安饶也不再劝阻,又和众人一起就此事的细节好好商议了一番。
离开酒馆时,岑桑兰看上去又恢复了往日活力的模样,为了安排好侯府内的事,沐安饶打算和她一起回去。
“等等,陆……陆姐姐。”在众人分别时,岑桑兰喊住了陆茵陈,“以前是我不懂事,我……”
陆茵陈摆了摆手道:“要道歉的话大可不必,我从来没把你这些小孩脾气放在心上。”
被戳破目的,岑桑兰脸色微红,嘴上还是说道:“谁说我要和你道歉了!我是想说这次你帮我的恩情我会记住的,虽然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但若是以后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可以随时托人带口信给我。”
陆茵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只是淡淡道:“你一个从没出过远门的闺阁千金去那么远的异地他乡,能不能生存下去都是问题,你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以后的生活吧,我的事就不用你挂心了。”
“你这个人可真是!”岑桑兰有些气恼地瞪了她一眼,气鼓鼓地说道,“虽然你帮了我,但我还是讨厌你!”
“嗯,那你就且讨厌着吧,世上那么多人,总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我。”
陆茵陈在这段时间里想了许多,也想通了许多,她不必那么在意那些本就用恶意眼光来看看待她的人,人生短暂,应该用来享受爱与快乐,花费时间和情绪在那些没有价值的人和事上都是浪费。
对于她来说,彻底和岑东阳断得一干二净就是新的开始,以后的人生,她想要跟着父亲继续走南闯北去看看不同的风景,她也不会放弃寻找再再,过一些时间她会再去看看岑微恒,希望她和岑微恒都能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生。
那场分别过后,先是陆茵陈跟着陆元修离开了京城,只留下许多茶余饭后围绕着她的谈资,不过那些与她已经无关了。
没过多久,安平侯府又传出一件大事,岑二小姐在大婚前夕突然暴毙在家中,死因不明,有人传出是冯丞相的四公子干的坏事太多,老天爷为了让他绝后不给他娶妻,因此才克死了岑二小姐。
这个话传进了冯丞相耳中,冯丞相勃然大怒,见了岑东阳也没给他什么好脸,岑东阳原本想攀上冯丞相这棵大树,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死了唯一的亲妹妹不说,还得罪了冯丞相,他气血攻心,再次病倒。
陆茵陈之前给他下的毒虽然解了,但已经伤到了他的根本,解毒之后他还在调养期中又接二连三遭受打击,从此身体彻底垮了下去,没过半年也病死家中。
沐安饶终究还是陪伴完这个男人的最后一程,只不过岑东阳离世这件事对她来说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换作以前的她一定会觉得这是天塌了一般,现在的她在忙完岑东阳的后事后,又立马投入到侯府和军营的事务中,根本无暇伤春悲秋。
目前侯府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就是岑微恒,只不过他尚且年幼,陆茵陈已经不算是侯府夫人,无法长期留在岑微恒身边照顾他,在江陵的建议下,岑微恒大多数时间还是留在侯府内由沐安饶代为照顾,每年夏冬季,陆茵陈就会带走儿子一两个月,去外面到处走走转转。
岑微恒原本就惦记着再再跟他说的那个“驴行家”,听到这个安排,自然很是乐意,只不过有时候岑微恒还是会问起那个“小仙童”朋友去了哪里。
“他呀,或许正在天上看着我们,又或许就在我们身边。”陆茵陈眺望着远方说道。
岑微恒看着周围比他还要高的玉米地,压根没人,他害怕地下意识靠近沐安饶,声音有些颤抖:“娘亲好讨厌,又在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