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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花锦都要为魏玿云的执着感慨。

他是读书人,脸皮薄,很多话只有在醉酒后才敢说,如今借着酒劲儿说完这句话,自知理亏,垂头想致歉。

“先生放下亡妻了吗?”

花锦一句话,问的魏玿云哑口无言。他不敢说放下,可与花锦相处这么久,许多事,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再是故人。

魏玿云自责过,他甚至梦到过亡妻向他哭诉,骂他背信弃义。

可梦醒后,魏玿云又宽慰自己,他的想法是人之常情,没有人不怕孤单,他只是想找个慰藉,不至于余生太难熬。

花锦再好不过了。

花锦一眼就看穿了魏玿云的想法:“先生不能既要又要吧。”

魏玿云本来就只是想试探试探,最终过不了心里的坎儿,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放下过往的话,自嘲地笑笑:“锦娘就当我今夜是胡言乱语。”

鱼鸢做饭的手艺很好,面前的饭色香俱全,花锦却吃不下去了,她心中企盼鱼鸢早些回来。

“沈珩,真的是锦娘的旧友吗?”

魏玿云今日是想刨根问底。

花锦一直觉得魏玿云清醒理智,如今被他纠缠,难免觉得烦,思索片刻,正色与魏玿云说:“先生听过我的传闻吗?”

她的传闻有许多,魏玿云早就听遍了,他点头。

花锦:“我在京城的夫君没有死。”

这话说出来,魏玿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心中错愕,手中的酒杯都差点没握稳。

京城,姓沈,又有那样的气度,再加上她一次醉酒后无意识吐露的话。

魏玿云心中震惊,面上却不显,他有遗憾,有埋怨,有羞赧,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

房中太静了,鱼鸢推门进来,打破了沉默,她欢天喜地跑过来,拽着花锦就走:“桥上点了灯,可好看了,锦娘,快去瞧瞧!去年可没有这阵仗!”

鱼鸢催促着花锦,还不忘回头关照魏玿云一句:“先生也来瞧瞧吧!”

魏玿云跟在二人身后,看着鱼鸢拽着花锦跑。

夜幕低垂,圆月悬挂,倒映在溪水上,一座桥将镇子一分为二,桥上点满了灯,邻里都出来看,将桥围堵了起来。

各种各样的灯,灯上图案也各异:天女散花、梅花、麒麟......

那些灯火被风吹的忽明忽暗,像一颗颗夜明珠,顺着桥的走向蜿蜒而去,水里的倒映也跟着打颤,有娇俏的舞娘已经在桥上起舞,一片欢声笑语。

花锦一路过来,与许多人点头致意。

有醉汉拎着酒瓶,也跟着笨拙地手舞足蹈,惹得旁人大笑。

花锦被裹在热闹里,紧绷的心放松了下来,不由自主笑了起来,神态悠闲地看着。

贾圆宝从老远跑过来,招呼着鱼鸢:“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这俩活宝不知何时有的苗头。

花锦让鱼鸢去玩,鱼鸢摇摇头,硬要陪着花锦。

鱼鸢不喜欢孤身一人,总觉得花锦太孤单,平日就想方设法挤在花锦身边,如今更不可能将花锦独自丢在热闹里。

贾圆宝只好也走了过来。

“今年真热闹。”

邻里正好嘀咕着,贾圆宝刚打听完:“是王家娘子的表兄,王漓,带了许多人一起撺掇出来的,说这灯是从洛州带来的。”

王漓,洛州。

鱼鸢一听,眼睛一亮,偏头看了眼花锦。

贾圆宝执意带她去玩,鱼鸢不肯,花锦宽慰她:“去玩吧,魏先生也在呢。”

鱼鸢后知后觉地发现,魏玿云一直在她们身后不远处。

鱼鸢这才接过贾圆宝的灯,跟着一起跑走了。

花锦打量着桥上的面孔,今夜也有许多卖面具的人,她心里没报多大期望,草草略过一眼。

怪就怪在,她的视线落在一人身上,只对视一眼,就能找到想找的人。

沈昭戴着嵌玉的金丝面具,只露出薄唇和下颌。他穿了一身黑,就站在一盏芙蓉灯旁,尽管看不清他的脸,还是能猜到他面具下的轮廓。

从前在京城,人人都说沈昭冷淡,长着一张薄情脸,世间没有他在乎的人,唯有权位能让他有波澜。

芙蓉花灯在他身边,这样的夜晚,让花锦想起在蓟州看过的一道身影。

她当时只叹是错觉,那时她刚听完新帝病重的消息,又常梦到上一世的事,一时间落差太大。

可万一,不是错觉呢?

新帝扯了谎,只为离京,让清熙郡主问她是否有了归属。

隔着一座桥,她与沈昭对望着,这回横亘在他们中间的,终于不再是京城数不清的诡谲手段,也不再是跨不过去的权位与自由。

魏玿云也看见了那道身影,他很想拦下花锦,却见她已经慢吞吞挪了过去。

魏玿云伸手握住了花锦的手腕,状似无意问:“锦娘,此地人多,不要走散了。”

花锦却挣开他的手,坦荡地指了指桥上的人:“我去见一个人,先生先回吧。”

回个头的功夫,桥上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花锦不想再与魏玿云多说,提着裙摆就上了桥,她方才在桥下,偏过头就能找到沈昭,如今在桥上,人太多了,她只好踮脚去看。

花锦刚踮起脚,身后的人推搡,她踉跄一步,自认倒霉地等着摔倒,突然被一只手揽住,拽去了桥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