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齐光晏独白
大运来之前,人总要先历经几次脱骨的痛……但我要的大运似乎太多了。
十四岁的时候,听人说附近有个小镇遭受巫蛊妖邪迫害,死了不少人。
每天齐府外面路过的呜咽哭声还能像流水一样的灌进我的耳朵里,我烦的捂住耳朵,眼睛一直悄悄盯着母亲的画像,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嫉妒。
毕竟母亲死的那天,齐府上下只有我一个人的泪水配着。
半个月过去,送葬的队伍还是长的能从南边城楼到北边关口,不过听门房的爷爷说这已经是最后一批了;而姜阮就是那天来到了齐府。
她捧着小破包裹站在我破落的院子里,那画面看起来很和谐。
她对我说,她家里就剩下了她一个,齐府人看她可怜才雇佣来当丫鬟,给口饭吃。
只是,她情况实在特殊,在其他院落耳朵里只有晦气二字概括,故而辗转了父亲和叔父们手底下许多妾室院落无一人愿意留下,最后才分到我手里。
她求我一定要留下她,她还说她会小心谨慎的做所有事情,我说一她绝不会说二。
言辞恳切但我只觉得有些可笑,她难道看不出来我身上穿的戴的可能都没管家儿子体面吗?
我有什么权利来决定她的去留?
但她想留下就留下好了。
反正,在这和我过些时日后,她就该受不了自己另谋出路了,待不了多久。
我期待的等待着晚膳的时候。
下人送来的饭菜没有任何意外,是冰凉的。她有眼色的拿去小厨房想要为我加热,但环顾四周,木炭没几个肯定不够用,低阶的火焰符倒是剩下两三张,可秋寒伤人,今天用完了后天说不定就得去找医馆续命;更不好。
她转头看我,脸上带着怯怯,“少爷您可以吃凉的吗?”
好奇怪,那双灵动眼眸里没有半点的后悔和对我的鄙夷。
之后我没有了凉透的饭菜可吃。
姜阮虽然没法去其他院落做事,但人缘比我好的不知道有多少倍;我见过的没见过的仆役在那几天总要路过我门院时送进来点物件。全是一堆他们主子不用,但对我来说难得的待遇。
偌大的齐府里我借了她的光,才勉强活出几分主人模样。
几天后,她与我关系亲近不少,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陡然开口劝说我别在意「天赋论」。
她还鄙夷的说,外面那些人什么都不懂,随便拿个天赏石就以为能料定所有人的一生。
望着她认真的眼睛,我第一次因为害怕和自卑而发了明显的脾气,甩袖逃离。也还好我只是逃离,没有顺着脾气摔了豁口不少的茶具,毕竟我没几套可用。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道该怎么向姜阮解释,此前除了我自己没人期待我能反驳天赏石给出的天赋论,现在突然有了,我却根本没法高兴,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一整天我们没有再说过话,也没了机会再去解释我的别扭。
当时我只沉默的绞尽脑汁想着如何不伤她心,不损我自尊的缓和关系;丝毫没想起跟着父亲短暂历练的齐景澄傍晚就已经回来了。
到了晚上,还没动筷子管家的安排指着姜阮就到了,她看着寥寥十字的纸页又看我,见我没说任何话,便安静出去收拾行李安排我之后的用物。
入至深夜,卧房门被姜阮推开,她站在我床前,轻轻摇了摇我的肩膀。
我没有回应,装睡着。
“我要走了,谢谢你的收留。”
我翻了个身,假装没有听见,等卧房门再次被合上时打着哈欠流了一晚上的泪。
几年后,爷爷寿终正寝,父亲顺理成章成为了齐府的家主,他们搬去了更好的中心宅院里,而我还被留在角落。
我与姜阮之间很少再见面,大多数时间她被齐景澄当做玩伴随身带着,去哪都一起,待遇比在我这好了千万倍。
也是从那之后,姜阮的所有好意我都主动拒之门外。
我在齐府是唯一不受待见的人,她和我连在一起久了,也会变得格格不入,如果齐景澄因为我的缘故厌弃了她,那她大概是要转头也讨厌上我的;这样的事情我熟悉。
随着年岁增长,我总算有了点长进,许多次都不再对自己无能做出刻意掩饰,我开始愿意承受这种来自命运的践踏。我抛开曾经的畏手畏脚,咬着牙去偷偷尝试以血汗铸就仙路的剑道。
久而久之,倨傲有名的剑道老师看我的眼神里都带上了点怜悯,过去的斜眼没再落我身上,对我的求教也有了正儿八经的回复。
姜阮听说后开始更加频繁的主动来看我,来时就带着她积攒好的符咒或者道书往我怀里塞,我不要就扔到我院子里、挂在树上。
可我对她的态度愈加冷淡。齐府上下几百血脉,我是最有把握没能力给她什么回报的人,她得趁早看清才行。
姜阮再次住进我的破落院子是我即将出发繁川府的前几天,她被齐景澄的手下近乎粗鲁的方式扔到了我面前。
彼时,我的院子最后面的几个小木居已经成了危房,她揉着腰生疏的问我:“您宅子里哪个是婢女的屋?”
我说随她住就回了自己的卧房,没有和她多待。
我很清楚,齐景澄只是看不惯她总是帮衬我,才演了这一出戏想要吓唬她;我更清楚齐景澄早一个月前就偷偷撒泼打滚的求着主母给他纳妾,虽然还没结果。
我无意参与后续的情缘佳话,自然也不需要客套的陪着演戏。我将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剑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