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山坡,林木如涛,旷野之上,长草如浪,发出沙沙之声。此时此刻听起来,颇有些萧索之意。高慕青坐在马上,长发飞舞,青丝纷乱,神情甚是凄婉。
“慕青,相信我,我会平安回去的。眼下最重要的是,你们要立刻离开,越远越好。一旦你们脱险,便放回山鹰,告知于我,我也好放心行事。你不要担心我,我真的有脱身的办法。”林觉站在高慕青的马前,衣衫在风中猎猎。
“夫君,慕青只要你记着,夫君若有不测,我便不会独活。夫君便不为我,也要为我腹中未出生的孩儿。我不希望他出生之后便没有爹爹。跟我一样,爹爹死后受尽他人欺骗,吃尽苦头而没人保护。你定也不希望孩儿以后也是如此。”高慕青轻声道。
林觉上前探手握住她的手道“慕青你放心,我不会让孩儿没有爹爹的,当然也不会让孩儿以我这个爹爹为羞耻。我一定会脱身归去,你相信我便是。”
高慕青不再多言,俯身将脸贴在林觉的手上摩挲了片刻,直起身来后接过了林觉递过来的缰绳。林觉叹口气走向白冰的马旁,微笑道“冰儿,照顾好你高姐姐,不然我可要生气的。”
白冰眼角宛然有泪痕,不过还是微笑道“夫君放心,我会的。夫君会很快跟我们团聚的,照顾高姐姐的事还是夫君亲自来的好。”
林觉笑道“那是当然。你乖乖的,替我照顾几天就好。”
白冰点头微笑。
林觉转头看向孙大勇,沉声道“孙兄弟,我说的话你记住了么?按我说的去做,明白么?”
孙大勇神情肃然,沉声道“大人放心,大勇遵命便是。但大勇的话大人也记着,请大人多多保重。”
两人看似是简单的话别,但话语中却有话外之意。那是在之前林觉对孙大勇下达的命令,要他无论如何保护白冰和高慕青安全回到落雁谷去,无论发生怎样的变故,哪怕便是将高慕青和白冰绑着也要安全离开,决不能允许她们拼命。而孙大勇提出的要求是,如果林觉不能脱困,在他将两位夫人护送回去之后,他要带着火器营和亲卫营全部兵马赶来辽国战场,哪怕是拼的一个不剩,也要找辽人算账,也要救回林觉。
林觉知道孙大勇的心思,孙大勇对自己极为忠心,他的职责便是保护自己的安危。这一次他被自己逼着离开,心中其实非常自责。如果自己发生不测,他在完成自己的嘱托之后便要来复仇。如果自己不答应他的要求,便是看轻了他的人品和忠诚,所以林觉也答应了他。
“我记着,我已然答应你了。那么现在,你们可以走了。”林觉沉声道。
孙大勇点头,一声令下,面色肃穆眉头紧锁的众亲卫虽然心中万般不愿,但在军令之下却也齐刷刷调转了马头。
高慕青颤声叫了起来“夫君……”
林觉微笑道“走吧,时候不早了。”
“夫君……”高慕青泪水流了下来。
林觉上前牵着马头调转了方向,然后走到马臀旁伸手猛击一掌,厉声喝道“走,哭哭啼啼的作甚?我最不喜欢女子哭哭啼啼了,不要叫我见到。”
那马儿吃痛,窜了出去。林觉喝道“冰儿,去护着。”
白冰拱手道“夫君,保重。”说罢纵马直追而去。
“林大人,保重!”
“大人保重!”
一片保重声中,孙大勇率众亲卫也策马奔去,很快便追上二女的座骑,将两女的座骑簇拥在当中,驰下山坡而去。马蹄声远,夜风中兀自传来高慕青哭叫的‘夫君’之声。林觉举着手不知朝谁道别,只站在暮色中半晌,怅然若失。
……
夜半时分,独自站在帐篷外徘徊的林觉听到了飞羽煽动翅膀的扑腾声。一只传信的山鹰落在篝火旁的的鹰架上,不久后,一名女真士兵送来了一只密封的竹筒。这只山鹰是高慕青等人携带离开,用来禀报回信的。林觉强烈要求这么做,就是怕完颜阿古大阳奉阴违,怕他表面上放走了众人,然后又背地里下手。所以,以这种方式确认高慕青等人安全离开,林觉才能安心。
信上的信息表明,高慕青等人已经在二十里之外,而女真人没有派人尾随盯梢,发动攻击。他们已然安全的逃离了女真人所能追击的范围。二十里的距离,双方都有座骑,就算女真人用最快的战马也难以追击了。
林觉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自己终于成功的将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安全送离了,从此刻起,所有的危险便只在自己一人身上。虽然自己独自一人脱困的可能性极低,但是这已经是林觉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将损失降低道最低限度的办法了。就算自己最终难逃一死,也总比所有人都死在这里要好。一起冲杀,固然也许能杀个几百上千的女真人,但那又有何意义?林觉从不认为无谓的死亡便是英勇,死要死的有原因和价值,而非一味的慷慨赴死。
而自己如果此刻死在女真营中,那也是林觉目前所能想到的最有价值的死法。因为自己救了两位爱妻和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儿,救了上百名自己的兄弟的命。也算死得其所了。
心情轻松的林觉并没有为自己还没找到脱身之策而烦恼,他林将竹筒连带信笺全部丢在篝火里烧了,还向篝火旁的女真士兵讨了几口酒喝了,之后便回到帐篷里躺下。不久后,便呼呼入睡。
清晨,一阵喧闹之声将林觉惊醒过来,林觉刚刚睁开眼来,帐篷的帘幕便被掀开来,阳光照了进来,十几个人影呼啦啦的冲了进来,呜哩哇啦的说着话,七手绉绉的词作甚?不伦不类的,要吓死人么?要洗身子便洗身子,说你娘的‘净身’,差点吓死我了。”长舒一口气的林觉抹着头上的水,心中骂道。
大周王侯